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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阆觉得有点哽咽,?只希望面前这位兄台能够有得商量,好歹给他点选择的余地,再不济,他就只能咬舌自尽了,他想,听说窒息而死的感觉很不好受,他委实是害怕。 令他感到绝望的是,人影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冰冷的手指在他小腹上略略一停,徐阆都已经做好了咬舌自尽的准备了,那只手停下来之后,却忽然移开了,没有再往下走。 随即,扼住他咽喉的手也挪开了,他甚至有了一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徐阆隐约看见那道人影转过身,朝着身后不远处那个皮肤黝黑的影子说道:“是凡人。” 说完这句话后,戴着面具的人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仍然算不上有几分善意,却不如之前那般锋利,他沉吟了许久,久到徐阆已经开始装死了,他却抬起手,尖锐的铁爪在坚实的鹿角面具上碰了碰,撞出清脆的敲击声,手指移至右侧鬓角处,发出咔哒一声响。 完了,徐阆意识到他是要取下面具,于是忙不迭地捂住眼睛,喊道:“我没看见!” 他好像听到一声极轻的笑,轻得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后,这人大概是俯身过来了,他能够感觉到上方笼罩了一片阴影,他的手腕被握住,不给他反抗的余地,向下拉去。 徐阆将眼睛闭得紧紧的,眉头紧皱,大有“就算是死我也不睁眼”的意思。 下一刻,他的眼皮被碰了一下,清凉的感觉抚过面颊,徐阆又一次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然而,和他之前所看到的,炼狱般的景象不同,那些血红的颜色似乎只是红布织成的帷幕,黑色的细线是上面绣着的花纹,现在,帷幕升起,将背后的景象向他展现出来。 血泊中的身影消失了,原本枯萎的繁花开得肆意,风声温柔,带着浅淡的香气。 而面前的这个人取下了面具,他身上的甲胄像瀑布一般流泻而下,一层层剥离,最后归于尘土,露出他身着的那一袭素白衣袍——在这一瞬,徐阆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没办法形容,徐阆想,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见到这种长相的人。 眉间是山海,眼中是一汪蒸腾的瑶池水,眼尾的弧度都是柔的,微微上翘,眼窝不深,是浅薄的,典型的中原人长相,鼻梁挺直,颚骨勾勒出凌厉的弧度,嘴唇很薄,唇珠并不明显,颜色浅淡,近似挂着未融冰雪的桃花,这形容很怪,但是徐阆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是柔的,也是锋利的,像是皎洁无暇的月光,也像素锦上的一滴未凝的血珠。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扼住自己喉咙的就是这个人,徐阆已经开始问他家中有没有姐妹了。 大美人启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阆将沸腾的情绪冷静下来,反复告诉自己,这人明显就是毒蝎美人,皮囊好看,凡是亲近他的人都会被蚕食殆尽,如此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他终于含糊地说道:“徐阆。” 没别的原因,“徐阆”这个名字本来就是假的,自从他家道中落后便将姓名都一并改了。 而且,刚才那身甲胄是如何褪去的,徐阆是亲眼看见了,这根本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为了安全考虑——并不是被美色所迷惑,徐阆还是决定和这人说真话。 大美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点了点头,又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来了,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的问题。徐阆立刻警觉起来,试探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就是途中经过这里,也不知道怎么的,门忽然开了,我掉进门里,就到这个地方来了。” 和他预想中不同的是,大美人却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兴趣,仿佛只是为了引出这之后的话一样,他随意地颔首,语气冷淡,说道:“这里是昆仑之境,而你,你只是个凡人,对吗?” 徐阆觉得头晕,他真的就只是爬个山,看个风景,结果别人告诉他,你进仙界了。 “兴许正是冥冥中的宿命,你在这个时机出现,无意穿过阵法,跌入昆仑。”徐阆浑身疼痛难忍,半天没爬起来,于是大美人微微欠身,右手合拢,做了个古怪的手势,他身上的伤口竟然不疼了,然后就听见他说道,“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偶然的,包括你的出现。” 然后,素衣美人向他伸出手,说道:“我是镇守玄圃堂的上仙,白玄。” 徐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牵住了这位白玄仙君的手,他的手倒是和凡人一样,都是温热的,徐阆借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就听到一句话一句话往外蹦,非要做出一副江湖骗子模样的仙君又说道:“初次见面,阆风仙君,想必我们以后的接触应该会很多。” 这话里藏着的意思实在不言而喻,徐阆陡然觉得一阵恶寒,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躺在血泊中的那位才是真正的阆风仙君吗?而他无意间撞见了他们行凶,所以就被强行拉着顶上去,成为替罪羊吗?白玄明明知道他是凡人,一戳就露馅儿,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但是他不能说,因为那个身上绘着金纹、皮肤黝黑的仙君也过来了,先是和白玄对视了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徐阆一番,才说道:“幸会。昆仑宫宫主,梁昆吾。” 徐阆又急又心慌,身心俱疲,还不想应这一声话,于是他决定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