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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的小孩儿,身处异乡,没有认识的人,若是相处得久了,自然就会产生依赖。 他没有在意,也不担心小孩儿会逃,这样的场面他见惯了,所以不觉得被冒犯。 此时此刻,双方感觉都良好,各自以为所有状况都尽在掌握,却未料到对方都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贵族未料到这个看着漂亮乖巧的壳子底下竟然是个活了几千年的星君,而破军亦未料到,这个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对他表露出极大耐心的贵族,竟然有着扭曲的心理。 直到几年后,徐阆好奇,问起这件事,破军都会立刻露出嫌恶的神情。 这贵族家境殷实,虽然比不上那些权贵,不过,就说他的家底也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他的宅邸坐落在略显偏僻的地方,四处清净,院落中种着枇杷树,每至盛夏,黄褐色的果实便压着树枝,沉沉地往下坠,几乎贴近地面,家中还有枝条编成的秋千,繁花开满了枝头,夜半时分,那种浓郁得腻人的香气就愈发明显,倒算得上是个修生养性的好去处。 破军刚住进去的时候,头一夜,贵族派人来给他清洗身体,他向来不习惯这么亲近的接触,皱着眉头,干脆利落地回绝了,随便拿了块皂角,反客为主,径直走进了浴池。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洗,那些泥泞又不是真的,他掐个诀就没了,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所以破军有意在里面呆上了好一阵子,引来蒸腾的雾气,将身体沾上水迹。 他当然知道柳南辞的长相如何,毕竟是月宫中的如玉珠般的皎皎明月,不染尘埃,高不可攀,不是凡人能够肖想的,所以,当贵族的眼中升起一种熟悉的惊艳时,他并不意外。 如果叫柳南辞知道自己擅自借用了他的长相,估计要大闹一场了,他暗暗地想着。 破军隐约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滚烫,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眼神,其中到底包含了什么意味,他能够了解,但并不理解。他向来便如此直白,感受到贵族的眼神后,反而不躲不避,就这么仰着脸,定定地和他对视,然而他的眼神始终是冰冷的,好似沉寂的寒铁。 之后,是贵族先挪开了视线,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帮他擦干了头发,便叫他去休息了。 这地方很大,厢房也多,破军踏过石板路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些怪异的目光,透过那一扇扇紧闭的窗,如影随形,死死地粘在他身上,他心里疑惑,避开了仆从,不动声色地掐诀,不费吹灰之力,便看清楚,那些房间里的,基本上都是些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童。 他从未了解过凡人,自然不知道面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 西域离中原,到底是有一定距离的,戚潜渊那头一时间没有回音,于是破军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闲了下来,除了那个贵族偶尔会将他喊过去聊天以外,别的,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破军有想过要不要挑个时间回一趟天界,又念及徐阆那副嘴脸,觉得还是事情办妥之后再回去也不迟,到那时候,他也能借此机会挫挫徐阆的锐气,免得徐阆总说他意气用事。 其他小孩儿都不常踏出房门,每至傍晚,偌大一个庭院里,只剩破军四处散心。 又过了好些时日,贵族大概也摸清楚了他的习惯,知道他固定一个时间都会去庭院里赏夜景——破军其实只是隔着那层茫茫夜空,去看散落的群星,若是哪颗走丢了方向,他就抬手去将它引回原来的轨迹上,仅此而已——贵族却不这么觉得,还以为他是在怀念故乡。 破军不想和这个贵族碰上面,他向来不喜欢多言,然而这贵族的话又太多,每次都说得他厌烦,然而,他越是有意要避开,这个贵族就越殷勤,几乎是每晚都要寻着他说两句。 时间长了,破军也就习惯了,知道该怎么应付他,假惺惺地笑一笑,说几句好话就行。 他是如何察觉到这个贵族的本性的,他不想多说,那不算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等破军经历了这件事,才明白,原来有的凡人才叫不知廉耻,龌龊至极,比那些家畜还不如。 简而言之,这位看起来坦坦荡荡的贵人,圈养了许多挛童。 买下他,不是因为发了善心,而是因为他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癖好。 等到破军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撤去了幻术,冰冷的甲胄敲在床榻上,发出闷闷的钝响,胸前的睚眦瞪大了眼睛,张开血盆大口,正对着那名贵族的面目,纹着星宿的衣袂在被褥上蜿蜒爬行,像游动的蛇,柔和的眉眼被冬风吹得冷冽,凝结着近乎狂暴的杀意。 他先是看了一眼身下这位衣冠不整、瑟瑟发抖的中年人,然后又看向了自己的手。 是刺耳的,近乎惊雷炸响一般的枪鸣将他的理智拉扯回来,于是破军才能够及时停下自己的动作,手中的穷炱枪直指凡人的眉心,只隔了几寸,稍加动作,就能令他魂飞魄散。 戚潜渊再如何,也只叫他觉得烦躁,破军想,然而他如今却感觉到了由衷的厌恶。 他一瞬间明白了这宅邸为何设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也明白为何宅邸中有这么多孩童,心中的厌恶愈发浓郁,杀意骤起,逼得身下的凡人几乎要喘不上气,额上的冷汗如暴雨倾盆。 冷静,他反复警告自己,一定要冷静,想想后果吧,不能被一时的愤怒而冲昏头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