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月席地而坐在线阅读 - 第5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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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军听到他嘴里说着什么,好像是在喊一个名字……步尘容,步尘容。这是她的名字吗?

    可惜,小姑娘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痛得意识模糊,眼前发白,根本不知道是谁在喊她,也不知道眼前的是谁,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没有立刻昏过去,手里死死地抓着裂成碎片的铜铃,指节处泛着苍白的颜色,铜铃的碎片嵌进血肉中,血珠滚落,她却浑然不觉似的。

    破军看得见魂魄抽离躯壳时的景象,魂魄在挣扎,一边想要逃离,一边极力想要挤回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躯壳也在挣扎,是一种近似麻木的震颤,纯粹被疼痛感所驱使着。

    再这样下去,她会死。

    他做出了结论,却只是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不准备做任何事情。

    破军只是有些疑惑,难道徐阆认得她吗?可是她不像是认得徐阆的样子。

    徐阆偶尔回到人间的时候,会去步家、田家、青家看一眼,他并不过去,也从不打破规则,只是看一眼,看完了,就走了,除了他那三个弟子以外,这些人里,鲜少有见过他的。

    不止是小姑娘的躯壳和灵魂在挣扎,徐阆也在挣扎,却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感觉。

    破军看见徐阆露出几分痛苦挣扎的神色,他起先以为是小姑娘在发抖,所以徐阆攀住她的手臂也在轻轻地颤,后来才意识到,并不是因为小姑娘,徐阆的颤抖,是因为他的浑浑噩噩,仿佛还未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令他发抖。

    然而,徐阆从来不恐惧自己的死亡,他所有对死亡的恐惧,都来源于他人的离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破军听见徐阆缓缓地开了口,声音哑得出奇,像是风声低低呜咽。

    “步尘容,”他一字一顿,说道,“你想活下去吗?你想……成为步家的火种吗?”

    破军悚然,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徐阆的心思,也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他再也做不到冷眼旁观,终于显出了身形,出言制止徐阆接下来无异于疯狂的举动,“徐阆!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是在触碰这世间的禁忌,如果法则降下惩罚,你会——”

    徐阆明显吓了一跳,没想到破军竟然会在这里。

    然而,他凝视着破军,却是摇了摇头,略带歉意,说道:“能请星君替我保密吗?”

    破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我不会替你保密,徐阆,你最好就此停手。”

    这话也在徐阆意料之中,他笑了一下,破军的话反而像是推了他一把似的,叫他不再犹豫,他垂下眼眸,看到臂弯中的人迷迷糊糊地点头应了,便小心地取出了怀中的花。

    花瓣上盛着一点清澈剔透的露水,破军认得,那朵洁白无暇的花中,有楚琅的灵气。

    “徐阆……”

    他还想说点什么。

    徐阆却没有再听下去,他拿出玉簪,驱使着甘露,将其与步家的千万铜铃相连。

    “我不知道这样做会发生什么,楚琅只跟我说过,叫我将此物与昆仑相连。”他对怀中意识逐渐模糊的人说道,“不过,步家的铜铃本是属于天界的东西,理应也能赋予你永恒。”

    “步尘容,你记好了。”徐阆最后告诉她,“代价是,你此后,都将无法离开这些铜铃。”

    说罢,他抬起了小姑娘的头颅,让花瓣上的甘露从她微微张开的唇瓣间滑了进去。

    第292章 缄默

    玄圃堂内有片刻的安静。

    深渊中的尖啸声渐渐地褪去了,?如瀑的天青色光芒淡去,化作一阵和煦的微风,挽过三青仙君的衣袖,?顺着青羽的缝隙钻进去,?悄无声息地贴在他的皮肉上,最后隐没在寂静中。

    折断的兵器又回到梁昆吾的身上,重新变作那一个个盘桓的金色纹路,陷入了沉睡。

    步尘容摩挲着掌心的手指一停,?聂秋察觉,?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并未变得紧张,他不知道步尘容究竟在想什么,只能看出她面上的神色逐渐有所缓和。

    她抿了抿唇,?润着嗓子,?斟酌了用词,问道:“当时和我说话的,?是你吗?”

    徐阆颔首。

    “是你问我想不想继续活下去,?是你让我饮下甘露,是你给了我永恒的生命,也将我的躯壳和魂魄禁锢在这些铜铃之中,?对吗?”步尘容又确认了一遍,?鬓间的铜铃随她动作轻轻摇晃,?敲出一阵雨打芭蕉似的响,见到徐阆再次点头,她唇齿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吐息声。

    步尘容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眼底倏忽间涌起些许的悲凉,说道:“仙君,为什么会选我呢?我前半生碌碌无为,不比缘姐和渊哥更有天赋,我学术不精,若是换了步家任何一个人,都该比我更有成就才对。为什么是我,而不是缘姐,渊哥,清师姐,或是炎师兄?”

    所有人都以为是那未知的命运将她选中,于是要她活下去。

    她也不知为何命运要选择她,只是其他人叫她活下去,仲叔,家主,步尘缘,步尘渊,舍弃了性命,也要她活下去,所以她只能这样踽踽独行,企图在陡峭的山上踩出条路来。

    是啊,步尘容想,他们早该想到,命运是不会有片刻垂怜的,即使有,也不会垂怜她。

    “况且。”她说着,感觉心脏被剧烈地敲击,有种阵痛的感觉,“我也并非步家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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