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戟_分节阅读_19
夙沙不错道:“要不是我放你一马,你以为他带着那群酒囊饭袋能顶个鬼用?” 慕枕流道:“若不是他找上门来,你何时会放我一马?” “等我高兴时。” “你一见他就高兴,我岂非还是要谢谢他。” “……”夙沙不错怒道,“谁说我一见他就高兴!我是见他很不高兴,恨不得他快点滚开!” 慕枕流道:“那也要谢谢他。” 夙沙不错瞟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与俞东海交好吗?唐驰洲是方横斜的人……你想左右逢源?” 慕枕流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唉,先说说你。信可送到了?广甫兄……怎么说?” 夙沙不错心下一沉,莫名的不悦,猛然甩开他的手,冷哼道:“你只惦记你的广甫兄。” 慕枕流鼻翼突然动了动,不着痕迹地凑近夙沙不错。 夙沙不错对人的靠近极为敏感,立刻伸出手指阻止:“你做什么?” 慕枕流脸色微变道:“你受伤了?” 夙沙不错面色顿时有些不自在,兀自进屋去了。 慕枕流满腹疑问,尾随在后。 夙沙不错进了屋,大马金刀地坐下,自顾自地斟茶。 “水是昨日的,我叫人泡壶新茶给你。”慕枕流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茶壶,夙沙不错瞪了他一眼,右手扬手,将茶杯摔了出去。 慕枕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他突然发作为哪般。 夙沙不错也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这顿脾气发得没头没脑。只是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很快将异样压了下去,眼珠子动了动,扫过地上的碎片,撇了撇嘴角,提起茶壶,嘴巴对着壶嘴,咕噜噜地喝起来。 慕枕流在他对面坐下。 夙沙不错喝了半壶茶,脸色才好看些:“茶具太旧,我买套新的给你。” 茶具是不久前新买的,自然不会很旧。慕枕流知道他是找借口,掩饰自己适才的脾气,也没有揭穿他,朝听到动静赶来的衙役和厨娘摆了摆手。 厨娘拿了扫帚,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扫了。 夙沙不错将怀里的两封信拿出来,拍在桌上,道:“找不到!” 慕枕流低头看了看信,其中一封的角上还有个淡淡的齿痕。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信收入怀中,转身往外走。 夙沙不错眼珠子跟着他的背影一直挪到门口看不见的位置,屁股牢牢地粘在凳子上,静静地等了会儿,始终不见慕枕流回来,眉头一皱,冲到后门,抓着刚刚从外头进来的门房道:“慕枕流呢?” 门房道:“大人刚走。” 夙沙不错沉下脸:“去哪儿了?” 门房摇头说不知。 夙沙不错的手指加大了力气。 门房痛得唉唉叫:“总兵府……大人说去总兵府!” 轿子路过市集,两旁喧哗,闹得头大如斗的慕枕流越发头痛,耳里隐隐听到嗡嗡声,思绪难以集中。他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想到一会儿要见唐驰洲,连忙停下轿子,叫人去药房里买些清凉油。 未几,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隔着轿帘子轻轻柔柔地说:“你是军器局的慕大人吗?” 慕枕流按压太阳穴的手指微微一顿,伸手拉开帘子。 一个六七的丫头穿着一身粉色的袄子,怯生生地抓着轿杆,圆乎乎的脸蛋上镶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正好奇又害怕地望着他。她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你是军器局的慕大人吗?” “他是。你是谁?”夙沙不错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小丫头吓了一跳,水汪汪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突然从轿子另一边探出来的脑袋,红着脸道:“我,我叫芳芳。我是给一个叫慕大人的人送信的。”小手从衣襟里摸出一封带着胭脂香的信,上面写着慕郎亲启。 夙沙不错看慕枕流的眼神顿时有些微妙。 慕枕流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接过信道:“谁让你送信的?” 芳芳说:“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 夙沙不错似笑非笑地说:“不愧是风流才子,几天不见就结实了个漂亮的大姐姐。怪不得你的前任能成为军器局三宝之一。” 慕枕流道:“她的人呢?” 芳芳回头看了看,张望了会儿,失望地摇头道:“不见了。” 慕枕流像是料到了这个结果,叫回来的轿夫在路边买了串糖葫芦给她,又给了几文钱才打发走。 22第二十二章 混闹 军器局的轿子不大,仅容一人,夙沙不错非要挤进来,使得两个轿夫苦不堪言,抬着轿子的时候,摇晃得厉害。慕枕流被挤到一边,贴着轿子的内壁,一脸的无奈。 夙沙不错的目光状若漫不经心地扫过他手里的信封道:“嗯?不打开看看是哪位红粉佳人?” 慕枕流展开信,却避开了夙沙不错的目光,不等他发作,就一扫而过,将信又折了起来:“看好了。” “……” 夙沙不错阴沉着脸道:“我看不得?” 慕枕流被他的理直气壮闹得哭笑不得:“信上说,只给我一个人看。” 夙沙不错道:“别忘了为你寒窑苦候的黄小姐。” 慕枕流道:“……黄家家境还不错。”不知黄老爷知道自己家被称为寒窑是什么心情。 夙沙不错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与俞东海走近?他又为何要派人保护你?” 慕枕流道:“你也没有告诉我是否见到了高邈,为何没有送信给他。” 夙沙不错瞪着眼睛:“你竟然威胁我?” 慕枕流愕然:“这是威胁?” 夙沙不错道:“我若是不说,你也不会说了?” 慕枕流道:“有来有往,才算公平。” 夙沙不错想了想道:“这不一样。高邈和你……呵!你想知道他的消息想得抓心挠肺。俞东海与我嘛……我管他去死!” 慕枕流问道:“那你急什么?” 夙沙不错:“……” 轿子猛然震了一下,让抬轿的轿夫肩膀一沉,差点将轿杆脱手,同时,夙沙不错从轿子里一跃而出,脚在杆子上轻轻一点,就越过轿夫的头顶,落到了前头。 轿夫吓了一跳,忙放下轿子。 夙沙不错狠狠地瞪了轿子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轿夫小心翼翼地看向轿子,里头的人没露面,只是平静地说:“继续上路。” 轿子一颠一颠地颠到总兵府门口。当轿子落下,轿夫就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动根手指都没力气了。 慕枕流有些愧疚,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喝酒。 总兵府的门房看到轿子,早早地迎了出来:“可是军器局的慕大人?” 慕枕流递过去拜帖。 门房扫了一眼,连忙道:“大人正在府中恭候。”说着,一路引至花厅。 厅中两个人大马金刀地坐着。 唐驰洲见慕枕流进门,起身拱手道:“慕老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慕枕流一边回礼一边笑道:“几日不见,唐大人风采更胜往昔!” 旁边一声嗤笑,夙沙不错捏着花生,悠悠道:“好比仔猪变牙猪,牙猪变汤猪。” 唐驰洲嘴角抽了抽道:“好端端的不拘一格庄你不待,跑来平波城做什么?” 夙沙不错道:“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夙沙不错道:“就是看你不好看。” 唐驰洲的扇子飞快地摇了几下,驱散自己上涌的火气,对慕枕流道:“慕老弟,这小子我看一会儿都受不了,你怎么忍得住天天与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慕枕流叹气道:“苦中作乐罢了。” “哼!” 夙沙不错鼻子里发出不悦的冷哼,见慕枕流和唐驰洲都不当一回事,自顾自地坐到另一边交谈,忍不住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唐驰洲道:“夙沙公子鼻子不通气?做人一窍不通,的确是很难受的。” 夙沙不错冷笑道:“没办法,身边有个喜欢煽风点火的人,想不难受都难。” 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慕枕流。 以为被忽视,正打算喝茶的慕枕流:“……” 唐驰洲道:“慕老弟啊,做人心慈手软,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有些人看上去像个可怜兮兮的乞丐,实际上却是个心肠恶毒的乞丐。收容这种人,随时要提防着被反咬一口,倒不如早些驱逐出去!” 夙沙不错道:“有些人看上去像个男人,实际上却是个比长舌妇更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最后一个“人”字前依稀还有一个字,因为说得太含糊,被略过去了。 慕枕流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长的四方盒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唐大人莫要嫌弃。” “慕老弟。”唐驰洲皱眉道,“我与你一见如故,亲如手足。你这样做好没意思!” 慕枕流笑道:“做弟弟的孝敬哥哥,有什么不对。”他发现平波城的几位官大爷都喜欢叫他老弟。 唐驰洲这才缓和了脸色,将盒子打开,红丝绸上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扇坠,虽不是无价之宝,却意外地合他的心意:“不愧是做弟弟的,对老哥我的心思真是摸得一清二楚啊!来,帮哥哥系上瞧瞧。”说着,将蒲扇递了过去。 这把蒲扇的柄上有个尾圈,正可用来挂坠子。 慕枕流正要接过,就被夙沙不错抢了去。 唐驰洲立刻伸手去夺,夙沙不错一转身,藏到慕枕流身后。 “你要做什么?”唐驰洲心疼地看着蒲扇。 夙沙不错道:“这么把破扇子,本来送人都不要,吊了这么个坠儿,只怕一上街就被撕得皮都不剩了。” 唐驰洲道:“那也比吊在你身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