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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格外清冷,子桑在宫人再三催促下也不得不动身往宫内走,一袭白袍游筏于暗色水雾中般。 “子桑。” “嗯?” 听得后边远远白允沫的声音,子桑顿住脚又站住了,回身来看,听得白允沫再又是笑笑地隔着那般远说:“就叫叫你。” “那你多叫几声。” 这宫中清静,要听的就是你这声,于是俩人隔着这般远也依是各自笑笑的。 风合着四周的宫灯摇,风合着六角的宫铃晃。 景宁宫如常地立在宫中至高之处,两旁守卫巍然如铜铸,至殿中子桑一眼便看见了周载和陈庭都在。 庆僖公如常地不时拿手帕捂嘴咳着,见了子桑微是露出些许笑意,眼眉间的皱纹日见深了。 微是见了个礼起得身来就听见耳边周载说:“打点一下,子时便走。” 远行似总在深夜出发,子桑点点头表示明白上前拉过庆僖公的手:“王爷爷,那孙儿要走了。” 庆僖公点点头:“命大,没把你个小仔子毒死。” “命大,还回来给您请安。” 下毒背后也只能是那么两家人,只是事情掩饰得当,抓不到把柄罢了。 总得有报应的,只等我活着。 爷孙两个寒喧后,庆僖公便慢慢正色说:“宫中还有太监给你试毒,到了军中更是人多眼杂,这殿下的身份不用也罢。 ” “子桑也是这么个意思,命再大也不够奸佞小人折腾。” 于是又看向一旁的周载说:“给我备一套普通士兵穿用的军甲。” 周载与陈庭对看一眼,面上虽有疑惑,不过还是让旁边的军侍即刻去备了。 见到子桑这番难得有一副正经的样子,庆僖公面上略是欣慰:“以后也当如此才是,精明些,正气些。” “就是想着要好好活着,死在暗箭下便太不值当了。” 夜再又是深,德章公公一双小眼精挤来挤去地有赶人的意思,这时庆僖公摆摆手,仍是跩住子桑来说:“把那把王徇剑带上。” 于是旁边有公公便拿了那把原本收回的剑拿过来。 剑柄短而仅能容一手无再多,剑身无血槽,锋刃不利,无剑尖,平直四方。 庆僖公够着些力气,将剑端过来拨开,周边粱壁上金银铜烛的光叠在剑身上,晃晃流动,映射在银须华发上。 “此剑不能杀敌于阵。” 他的声音变得沧桑沉稳,于宫殿中弥漫:“王剑所护之处不流血,王剑所指无偏倚,一手江山多持重。” 所以此剑乃王剑,非杀人之剑。 子桑仍又是接了过来,面色有疑,看着庆僖公:“王爷爷还曾想过要把这天下移交于孙儿么?” 南凉国印,太祖传剑,两大国器现今都交由她手中北上,几乎她靠着这两样便可以站在朝堂上告诉天下,她是南凉国君了。 “给自家人我心里才安落些,爷爷想着要给你这天下,可你到底只是一介女子,万里江山可重。” 庆僖公略是喘息:“给了你这两样,又有周载护着你,于外你还有个庇佑,可若是没得那番王材,即是你拿了这两样站在庙堂之上,别人以昏君二字弑你,也无不可。” 意思还是说,你这样啊,还不足以成大统,只是给你两样保命的东西罢。 出的景宁宫,周载才说:“王上多少还是有私心的。” “将军怎解。” “还是偏袒自家血脉。” 笑。 可不是,老爷子非要倔着,表面上说,哎呀,我舍不得将这天下给你的,可给这些东西在手里,还不是在说,要是万一我不在了,你要是想造反,就拿着这两样东西去罢,光明正大的。 于是又来追问周将军:“现下的形势,若是王爷爷直接诏告天下,他日仙逝王位将传于我会如何?“ “白壁城将四面受敌,宫围将起祸乱。” “将军也不能解?” “我能破敌于外,能杀敌千万,可如何保得百官朝上弑君。” “以何理由轼君?” “王上昏庸,立一介女流,乡野荒诞之人为大统承人,昏。” “说到底,我此趟必是要远走,乱臣才能安份一阵子。” 回到宫中,四下就忙活开来了,许多衣物用不上,福安收拾了要紧的一些贴身儿里边穿的,一边收拾,一边抹泪,三十几的公公瘪着嘴:“殿下总得带个人去的罢。” “嗯。” 福安眼前一亮:“奴下愿往。” “带我自个便好了,多了太累赘。” 眼睛一下子便黯淡下来,抹了一把泪,听见有说周将军令人送了衣装来,于是前去接。 捧上来一套普通的铁盔,剑带,披甲,革靴。 清点过后,看着时辰便赶紧让宫人安排着给殿下穿上,嘴里仍是怏怏地求着:“周载将军不是说可以带一个人的么。” 原本确实是这样的,现在想想,还是少些牵绊为好,冷冷回绝道:“不带。” 普通盔甲份量重,一穿上走起步子来总有些拖沓得很,走路都显得吃力。 若非她少时开始便常常在外射猎练得些力气,怕要被压得塌下来的。 福安拿了剑带来给她系上,然后又把王徇剑给配上,子桑由是一拍他脑袋:“收起来,另外装着我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