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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雪听她说自己父亲老顽固,顿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引客丫鬟领着两人到正厅,广陵城千帆堂堂主立即迎上来。此番设宴广陵城中,他也算半个东道主。千帆堂与诸宜宫生意来往密切,他也不避讳,颇为热情的将扶槐请入楼中。 李昭雪不过寻常百姓,对江湖知之甚少,之前从未听过扶槐之名。 诸宜宫从前是正儿八经的邪道魔宫,如今好些,但也实在不便明面提起。诸宜宫宫主的江湖地位,等闲江湖人不敢上前攀附。能与她比肩之人至少是一城之主,又多顾忌名望身份。 李昭雪见一路无人与扶槐攀谈,以为是诸宜宫不值一提,扶槐人缘又差。此刻见千帆堂堂主上前,颇为好奇,连忙竖起耳朵。 千帆堂与扶槐还未说几句,楼上走下一人,周围顿时喧哗起来:“月门主!” 月听筠微微颌首,沿着楼梯缓步而下。她一行一动,皆是风韵天成。开口声清言雅,带着些许江南的烟雨之气:“听筠见过诸位豪侠。今日得幸大家能来,我广陵城蓬荜生辉。大家切莫拘谨,只当自家。” “月门主客气!” “月门主今日格外好看啊。” “胡说八道,月门主哪天不好看!” 月听筠浅浅一笑,目光流转,笑道:“你们再夸我也没用,我是来迎迟城主的。” 众人哄笑,迟否微微颌首,拾阶而上。 千帆堂堂主气得牙疼,广陵城什么时候变成她月听筠一家的!广陵城中,论财力千帆堂第一,论地盘彭世家最大。就是论声望,也还有广陵书院! 扶槐将一切静尽收眼底,只轻描淡写道:“名利名利,名在前,利在后。” 千帆堂堂主眼睛一亮,低声附和道:“您说的是。”虚名都是假的,利益才真。他可清楚的很,诸宜宫宫主的府邸前,晚上成群的耗子乱窜。 他目光鬼祟扫过四周,低声道:“宫主,这月听筠不会想投靠十二城盟吧?要不她干嘛下来迎接迟否。这位迟城主的声望可不比青飞疏低。” 扶槐轻描淡写道:“少胡说八道。”月听筠不是想,她是已经投靠十二城盟了。这一番作态,不过想试探试探你们几家罢了。 千帆堂堂主连忙闭口,躬身请她上楼。 扶槐心中,这场群雄宴不过是场热闹,否则她也不会带李昭雪来。 她捏着杯子,瞧了一眼李昭雪:“味道是差了些,不过可别饿肚子。” 李昭雪摇摇头,默默吃了一口菜。 不论是十二城盟还是景家,这次都给足了扶槐面子。她的食案位列左侧第一张,尤在武城少城主之前。这个位置极为扎眼,以至于李昭雪有些坐立不安。 那些目光如有实质的扫过,让她浑身紧绷。她僵硬的咀嚼,拘谨的咽下。微微侧头,轻声对扶槐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她孩子气的话让扶槐忍俊不禁,她压着笑意,反问道:“是么?” 李昭雪神情显出一丝雀跃,干净明亮的眼底是与有荣焉的欢喜,她压低声音道:“建邺城的迟城主只坐到第五位,刚刚那位月门主竟在第二列。嗯,我没有瞧见景公子。” 她并不认识其他江湖豪杰,方才觉得两人极为气派。此刻见她们竟在扶槐之后,又惊讶又不解。 李昭雪顿了顿,往上座看去,有些难以置信的说:“你前面,就是东君。” 扶槐听她言下之意,竟然知道东君青飞疏。心中有些吃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说道:“我前面不是东君,是十二城盟盟主。” 李昭雪恍然大悟:“原来东君现在是盟主。” 扶槐不想理她,又吃了一杯酒。 上座右侧的万尊主缓缓起身:“今日可算武林盛事,老夫敬大家一杯。” “敬万尊主!” “自长安会盟起,二十年来,天下日渐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各家蓁蓁向嵘,盛世将至,大家共饮一杯!”万尊主笑得如同一尊弥勒佛,眯眼抬起酒杯。他今日突然出现广陵城,各家都甚是吃惊。 “太平好啊,老夫常对小辈说,太平啊,你们要珍惜,收敛性子。可说句实在的,老夫是个江湖人。人老了江湖不老,江湖不老,江湖人就不会老。我就常怀念年轻之时,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江湖人没那么心眼,没那么多规矩,前辈晚辈攀亲论故的。强者为尊,弱者谦卑,这就是江湖的道理。要不然大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为什么?你比别人多吃三分苦,就比别人多享七分福!” 扶槐跟着众人举杯,敬了万尊主一杯。侧头见李昭雪咕噜一口气喝完,诧异笑道:“平日怎不见你这般豪爽。” 李昭雪被酒气呛得满脸透红,小声道:“这位万尊主说的真好,嗯,是最后一句讲得好。前面不对的,弱肉强食是天道而非人道,君子以人道立天地间。” 扶槐被她逗笑,心道:万老头子不过是给景家设套,一头老狐狸怎么会没心眼,他的心眼多得心都没了。这老东西惯来爱摆架子,这次亲至打破走火入魔的流言。莫非传闻有假?除了天书秘卷,什么能让他兴师动众而来。 难道他是景家的盟友? 扶槐凤眼微敛,望向上座。 万尊主双目精光内敛,样子如寻常乡下地主一般,可无人敢轻视。他端着酒杯笑盈盈的站着,满堂豪雄皆仰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