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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学琴,学了多久?” “很多年了,母妃身边的一位姑姑也擅音律,我幼时总央着她教我,父皇起初不让我学这些,到后来便也随了我,将母妃留下的这把琵琶赐给了我。” 他今夜许是兴致好,又或者夜深人静,感怀颇多,许多事都毫无避讳地说给她听。 但是他提到亡故的母妃,听得人心中发沉。 大抵是觉着他并不开怀,桑萦有意岔了话头,不愿再勾他回忆。 “连殿下这般的人,都学了这么多年,想来我如今若是想学,却也是没机会了。” 陈颐斜斜倚着身后的雕梁,闻言眉头微扬,偏过头来,眸光将她定定瞧住,“我这般的人?萦萦不妨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桑萦只是阅历不多,但并非是懵懂的少女。 习武之人最应明了自己的本心,对人坦荡,对自己更应坦荡。 她每每瞧见陈颐,心中便格外雀跃,尚在浣溪山庄时,他或有意或无意的接触,都让她心乱不已,分别之后,在京中相见时,她不是不开心的。 她知道,只怕自己并非是单纯欣赏他的这副美人皮囊。 “山上雪,云间月,水中花?”桑萦也偏过头,眉眼弯弯,同他玩笑道,“这样说,殿下可满意?” “太过空泛,不大满意。”陈颐竟认真地想了想,而后答道。 “仙台灵芝、瑶阶玉树,温润如玉,清隽无双。” 本就是口头玩笑,他还怪认真,桑萦有些好笑,故意夸大其词,有意打趣他。 陈颐唇边勾起,深深瞧她,眼眸灼灼。 “这类恭维,我往常听得太多了,但若是萦萦说的,那我便信了。” 他说得桑萦一愣,旋即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害羞,她不大自在,侧身避开他灼人的眸光,继续摆弄怀中那把琵琶。 “我这样的人,虽确是弹这琴弹了十来年,但所说学会,也不过区区一年。” 陈颐蓦地靠近她,坐到她身边,手臂贴上她的肩侧,眸中带笑意,话音抑扬顿挫,有意打趣道。 “萦萦虽不是同我一般的仙台灵芝、瑶阶玉树,可只是学个琴,入个门,倒也不至于学不成。” 他说着话,一手覆上她的手,按在琵琶的琴颈,另一手绕过她身后,覆在另一手上,带着她一个音一个音地拨弹。 陈颐离得太近,呼吸喷在她的后颈侧边,她不仅是面上发烫,连着颈间手臂所有裸在外面的皮肤都一同泛着热。 她的脊背几乎要贴上他胸膛,一呼一吸间皆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堪堪弹了一小节,桑萦听出是她刚进大殿时陈颐弹的那曲,她这会稍稍平静了些,陈颐却骤然松了手,她的手划过指板,碰出一串不协调的长音。 桑萦回头看他。 二人离得太近,他眉骨山根俱是高挺,只那双眼,这会正冷深深盯住她的后肩。 她被那禁军一刀划过的地方。 她一直运着内力,压着那处的伤,那里只是皮肉伤,不重就只是疼,但并非不能忍。 “让我看看,可以吗?”陈颐盯着她问道。 桑萦怔忪同他对视,片刻后,轻轻“嗯”了声,转过了头。 她那里的衣衫早已被割破,陈颐将粘连在伤口处的衣衫掀开,血微干,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牵连到伤口,桑萦咬唇不让自己痛出声。 “怎么弄的?”陈颐声音很冷,在她身后问道。 桑萦不吭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不成要说,来你家偷东西,被你家的护卫伤了? “今夜弄的?”陈颐又问,声音低哑,不大对劲。 “……嗯。”桑萦没多想,只轻声应着。 她以为陈颐会继续追问,心思便提着,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实话实说,她觉着难为情,可若骗他,心里又不愿意。 可她心里百转千回,身后人却静悄悄地,全无声息。 桑萦转过身,却发现陈颐面色极其难看。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 诧异,恼怒,震恸,掺杂着痛苦和克制,复杂且不可名状。 她惊住了。 第一反应是他知道她今日来的目的,失望又生气,但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穿着夜行衣,在禁宫出现,再如何迟钝的人,也都知道她是今夜的不速之客,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那般聪明的人,同她聊这么久,都没问上一句,怎可能是因为这个。 陈颐阖眸,握拳紧抿着唇,连身子都在颤。 桑萦犹疑的瞧着他。 他这副情状……如同受了高深武学造成的内伤发作一般。 可他不会武,如果当真是受了这种伤,只怕早便送了命。 桑萦探出手背贴上他的脸颊,冷涔涔冰凉一片。 她咬唇道:“我去叫人。” 她刚站起身,却被他精准牵住手腕。 他手上又湿又凉,如刚从雪水中浸出,他眼中冷厉未散,声音也哑了许多,“不必。” 陈颐话音刚落下,便闷哼一声,手中下意识捏紧,桑萦手腕被他骤然一握,疼得呼出声。 他顿时将她松开。 “不行。”桑萦皱眉起身,“去找谁,江成?” “找他也没用,我没事,过来,陪我坐会儿。”陈颐眸光复杂地注视着她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