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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我明明看不见,却还是闭上眼,叹。 点灯。 然后我睁眼,看见万千烛火摇曳生辉,铺开满室灯华烂漫。 这之中,那被描摹的五官染上柔和暖色,眸底潋滟烛光与破碎的可怜。 别砍我了。 唇启,指尖近乎陷入那气息。 厌烦? 憎恶? 似乎没有。 不得不说,半个月的默默藏身,此时此刻的柔光映衬是花了心思的布局。 从宁神的茶水,到安神的檀香,总之这会儿,我确实控制住了杀意。 所以我抽手,淡淡:尽量。 可姬少辛对这效果很不满意。 于是十二月底,风雪凛冽,西殿门口聚集车队人马,迎他来到鞍前。 极寒之时,大兴安岭龙脉沉眠,会凝结蜃晶。 点燃蜃晶,随其芳香入梦,据说,甚至能忆起前尘。 那雪袍因风微摆,墨发飘起几缕,远观遗世清绝,近看便见那灵眸一眨。 我要去找找看。 他说得轻巧,我却瞥见侍从背上的精弓砍刀,以及一名不久前我恰巧在西殿门口撞见的武官。而这武官,是晋国公那派的人。 赵王常年在外征战,晋国公便蠢蠢欲动。 此前诸葛居士与他互为牵制,倒也相安无事,但现在多了个先皇之子。 无疑,这队伍除去驶入大兴安岭寻找蜃晶,还会驶向天庆城以东的凛冬县,晋国公府所在。 因此我说:大兴安岭路险,安全为重,不急。 急什么? 回来慢点。 和晋国公多聊几句,最好相谈甚欢到一起过个年。 别的暂且不论,那封十月份就递交的信到现在还石沉大海,令人不悦。 兴许是有姬少辛作参照,使我显得分外老实,才给了对方我更好说话的错觉。 不过,有人唱黑脸,就要有人唱红脸,我也不介意顺着这错觉。 所以上回西殿设宴,诸葛居士脸色难看,我一声不吭地同他下完棋,隔日就以研习书法之名找上姬少辛。 赵王殿下和丞相大人愿施援手,当恩重如山。 我说这话时中气十足,甚至哐当拍桌,门外的眼线应当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们没看见我于宣纸上落笔,写了个继续。 眼下话落,跟前的人发出幽幽叹息:你从前还要更关心我一些的。 念及他确实为我做了不少事,我将自己身上的暗器搜了一兜,一递。 可以防身。 姬少辛很开心。 马蹄声便夹杂了马背上哼起的轻快小调。 而我目送车队于风雪中渐远,冲身旁的侍女道:去薛夫人那里。 琴棋书画,我已经学到了画。 待墨点山川菱角,女子的笑声从肩后响起:花鸟山石够意思了,还差人物。 我于是画起了仕女与文人,然薛夫人一张张看罢,又逐一放下:模子倒是没问题,不过 这画上仕女摇扇扑荧,活泼娇俏,却不讨人喜欢。 顺其所指,又闻其音。 倘若画师自己都对笔下人无情,那画中人又要如何令观者动心? 我闻言深思,又听薛夫人道:你可曾见过使人一眼惊艳的画像? 似乎见过。 三年前,大兴城郊西苑,我刚从石老那回来,得知自己多年来的审美兴许无误,故而激动。 反复过后,画成。 可我总觉得那不是我,因为那画像太美,惊心动魄。 画中人之所以惊绝画外,有姿容昳丽,有画技淋漓,但最关键之处。 是画师深情。 女声入耳。 此刻,檐上冰凌滴落雪水,坠入盛水的瓷缸中,滴答,惊起圈圈涟漪。 深情定然不是一日一时,而是长年累月,一点一滴,蓄满,蓄溢。 他是何时开始对我有意的? 我想,他兴许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彼时落下最后一笔,他才会看着自己作的画,一愣。 滴答。 又一滴雪水。 阳光透过冰凌折射,恍惚炫目。 一月,天晴的日子愈发稀少,多风雪交加。 不过东殿并不冷,甚至可以在室内只着春衫,这归因于诸葛居士的发明创造。 此人不仅发明了用于战场的木马流车,还针对北境凛冬,鼓捣出了地热。 这地热简而言之,就是在地板下铺设管道,由柴房源源不断地供送热水。像是寝宫、待客厅都设了此类地热。 不过我依旧觉得很不对劲,因为薛夫人今日令我穿的衣服,着实单薄。 这领口约莫轻轻一带,就得滑露出整个肩膀。 结合这前路是申弥宫用以接待私客的长宵居,便是心中有底。 是上回我出宫散心,杵在边上给我介绍了一路北境人文的年轻御史? 还是上上次宫中设宴,目光就没在我身上挪开过的镇北少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