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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铭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那些蛐蛐儿逼得疯了,敢平白无故相信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离开了有门神庇护的家。 可再想想她白日里能够随意将那些蛐蛐儿踩在脚下的样子,崔子铭又觉得有些心安,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不知何时而来的乌云遮蔽了三两星光,原本就幽暗的院落之内仿佛一下被什么笼罩住。 崔子铭能够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晚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洛萤很想知道,这些蛐蛐儿会怎么进来? 王小田手中提着煤油灯,洛萤缓缓摊开了手中的当票。 当票纸张有些粗糙泛黄,上面是印好的内容与鬼画符一般的字迹。 当票的最上方乃是“泰和当”的当铺名,下边自右往左,便是这张当票的内容,有当物主人的名字,当物的描述,利息作价,双方责任。 “今将此物件假石罐当入,当本八元,言明每月以三分行息十二月为满过期不取按月变卖作本倘有虫咬鼠伤各由天命认票不认人......” 落款乃是宁朝九年,三月初八。 当铺的当物在写票之时都要加用贬义词,贬低当物本身的价值,比如衣服加以破烂,虫咬的描述,玉石一类一律写成假石,也是防止日后保存不当的纠纷。 而这个假蛐蛐罐,崔子铭当时是打眼成了真墨玉罐,但按照当铺的规矩行话写了“假石罐”。 部分字迹宛如鬼画符一般,虽然和诚和当的当票鬼画符有些区别,但大差不差,看起来就是一张寻常的当票。 但洛萤知道,眼前的这张当票必然不可能寻常。 她轻揉眉心,再一睁眼,那当票之上的字迹已然变色。 字迹鲜红如血,她一字一句地读出上面的内容。 “今将蛐蛐罐儿当予崔子铭,言明每日以珍蔬果草供奉,每七日新鲜兽血饲喂,每满月当以新鲜人血饲喂,一月为满过期饲喂加倍,如有意外,以命为当本,魂为当息,生死各有天命。”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仿佛在敲击着崔子铭,一旁的王小田同样脸色煞白。 崔子铭颤抖着手接过她手中当票,字迹鲜红如血,原来,这才是这张当票的真面目。 可,可他当时为何半点没有发觉?自己又是招了谁惹了谁?要这般置自己于死地? “以我猜测,如果不是崔先生家有门神阻挡,这蛐蛐罐儿早已夜半深入您家中。” “萤姑娘,我若是现在按照这当票之上饲养蛐蛐儿,可还有救?”崔子铭问着。 洛萤看了他一眼:“崔先生,这恐怕不成。” “您别忘了,您当日就将那假蛐蛐罐儿又是砸,又是摔了个粉碎,相当于毁掉了这些蛐蛐儿的寄身之地,即便您早些发现这当票的内容恐怕也无济于事。” “况且......这当票上也说了,如有意外,以命为本,以魂为息。您算算,今日四月初八,距离您开当票的日子,刚好满了一个月。” 洛萤的声音轻柔,听在两人的耳边不寒而栗。 沙沙卷积树叶的风声突然停歇,细密的,不知名的,琐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悄然响起。 密密麻麻的蛐蛐儿几乎不知何时落在了屋顶上,地面上,石缝里,枝丫上。 “它们来了。” -完- 第12章 迢迢长路12 ◎银镜之变◎ 院子内的灯火依然幽暗,只是多了一群不速之客。 明明这群蛐蛐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崔子铭却觉得头皮发麻,大限将至。 黑夜之中,他只觉得无数双眼睛定在自己身上,似乎要将自己啃噬殆尽,仿佛厉鬼索命。 崔子铭想要开口询问洛萤应该怎么办,可他此刻,他的喉咙仿佛卡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 又还怕自己这一出声,就惊动了这些蛐蛐儿们,更是一下子捂住了嘴。 一旁的王小田抖动着身子,他的亲娘嘞,谁能想到有生之年会见到这种场面。 洛萤接过王小田手中的手提油灯,照亮地面。 嘶,这蛐蛐儿们可真不少儿。 以她如今的眼睛看着这些蛐蛐儿,可以看到不同蛐蛐儿的体色有青有紫,有黄有绿,颜色各有不同,但都泛着森森黑气。 洛萤蹲下,从脚边拿出一个蛐蛐罐放到前边。 说话的语气仿佛在有商有量: “我说,他就砸碎了你们一个蛐蛐罐,这个给你们顶上怎么样?” “这假蛐蛐罐跟你们之前住的完全是同一手笔,一模一样,怎么样?” 洛萤伸手将蛐蛐罐递出,这假蛐蛐罐是下午的时候和崔子铭王小田两人好不容易买到的,标准的仿赵子玉蛐蛐罐,和之前的那个假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来不及沤成墨玉色罢了。 可惜这群蛐蛐儿并没有被打动,洛萤看着它们的触角耸起,发出阵阵刺耳的叫声。 洛萤似有所悟,“不同意啊?嫌弃这个蛐蛐儿罐不好?” “没关系,我还准备了玉罐,瓷罐,保准让你们比之前住的舒服。” 说着,洛萤脚下又踢了两个罐子出来,一玉罐,一白瓷罐。 只可惜她苦口婆心,有商有量,眼前的蛐蛐儿们叫的却更换了。 夜色深深,这蛐蛐儿叫听在耳边已不止是嘈杂,如同勾魂索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