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攻心计
这里是红星街，也是云海县城著名的红灯区，七八米宽的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全是洗头房。 而红星街十八号，正是其中一间洗头房所在的门面房。一个头发过肩，留了一嘴大胡子的男人，正猥琐地蹲在洗头房门口，东张西望。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短袖，一条黑色短裤洗得发白，一双凉鞋已经起毛边了。看得出，他的生活很拮据。 两人见面，自然是激动万分。周鹏像以前一样开朗，即便落魄至此，也不觉得他精神上有多自卑多压抑，这倒是很好的心态。 他们找了个地方，一边吃喝一边叙旧，各自把别后的境况说了一下。周鹏只说自己被骗了，没多提过去的事。倒是对李虎的发展，他非常开心。 “我这一次来，也是找你拉投资的，我俩合作办一个公司吧！”周鹏说。 “啥公司？”李虎问。 “网络科技公司，做点客户端产品，你出资做老板，我负责技术和运营。”周鹏道。 李虎想了想，问道：“需要多少？” 周鹏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五十万。” 李虎再思量一下，看着他说：“兄弟，不是我信不过你，五十万有点多。我也不是不能拿这么多钱，可我得考验你一下。” “怎么考验，你说吧。”周鹏拍胸脯道。 “有这么两件事，你要能帮我办了，我就相信你有这个技术。”李虎说，“第一，你帮我设计一个关于尘肺病和环境污染的幻灯片，第二件事，你帮我弄我们乡里向日葵幼儿园最近半个月的监控视频，要所有的。如果你能做到这两点，我出资绝对不含糊。” 周鹏笑了：“你小子学精啦，有事儿不明说。没关系，幻灯片分分钟的事，你给我找个有电脑能上网的地方，我马上给你做。至于监控视频，我需要时间。” “好，我等你消息！”李虎道。 周鹏果然没有吹牛，饭后李虎找了一个网吧，让他做幻灯片，果真不出半小时，一部精美的幻灯片完成了。李虎拷贝下来，又塞给周鹏五千块钱，让他先把自己收拾收拾，然后就急忙离开了了。 李虎在去停车场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吃饭的饭店是租用的城郊农民房，这里的农民房可比桃山村的农民房气派多了。铮亮的瓷砖外墙，洋气的户型。楼上住家，楼下出租，既能种地又能收租。 李虎叹口气：“啥时候我们桃山村的人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他没有逗留太久，转身就向停车场走去。一到停车场，他愣住了，驾驶座车门上，被刮了几道清晰的痕迹。雨刮器上，则留了一张字条，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这车可是李虎的老婆，是他的宝贝，打从买来，他每星期都会亲自上阵，擦车洗车。因此，尽管开了也有几万里了，还是崭新。 李虎又气又闷，拿起电话，照着纸条上的号码拨打过去，对方很快接通。 “喂，我是i138的车主。”李虎粗声粗气道。 对方马上道：“哦，是您啊，对不起，我刚才出库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你的车门。这样吧，你去修车，所有的费用我来出。这个是我的号码，不会改变，我24小时开机恭候。” 电话那边是一个男中音，听起来是个中年人，很有诚意的样子，这倒让李虎觉得自己小气了。 他愣了一下，态度也缓和起来：“好吧，我到时候联系你。” “好的好的，请问您贵姓？”对方问。 “我叫李虎，你呢？”李虎道。 “我姓赵，赵青山。”对方呵呵笑着，“那就这么说定啦，我还忙，先挂了，再见。” 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李虎皱着眉头：“赵青山？好熟悉的名字。” 似曾相识，但一时间李虎又想不起曾在哪里听到过。整个通话过程，在李虎来说非常享受，对方彬彬有礼，谈吐不俗，想来也不是个缺钱的主儿。 心里挂念着村子的事，李虎没有在县城逗留太久，又去看了一眼妞妞就回家了。 让人糟心的是，妞妞还在昏迷和清醒之间摇摆着，小脸儿越发显得瘦了。张玲整个人也枯瘦了一圈，看到李虎就止不住流眼泪。 李虎安慰了她一番，告诉她别担心钱的事儿，另外，自己一定会还妞妞一个公道。 “姐，我帮你雇了个看护，你累了就回家休息一天。”李虎说，“我这边有点事要忙，最近不能经常来看妞妞。但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们的。” 张玲哭着点头，李虎是啥人，她心里最清楚。此时此刻，李虎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和依靠。 回到村里，放映的人已经骑摩托提前到了。虽然现在网络发达，有线电视也早已进村入户，大家想看什么电视电影节目，比以前方便了许多。可是对大部分村民来说，仍有一种电影情节。 像今天这样，打谷场上挂起大白幕布，有人拿着放映机来放电影的情景，在桃山村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因此，吃过晚饭之后，村民们就三三两两，提着各自的小板凳，往打谷场聚集。 不光是桃山村，附近几个村子的好多年轻人，都闻讯赶来。 “美国大片儿，是啥来着？” “美国队长，讲啥蜘蛛人啊，钢铁侠啊啥的。” “哟，那得看看。” “我喜欢吴秀波……” 年轻人的观念和老年人不同了，他们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而中老年，则忍不住回忆起几十年前放电影的事，不管今天的电影自己感不感兴趣，也都来凑热闹。 一时间，打谷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就连杨华和地质勘探队的队员，也都聚拢来看电影。电影开场了，大家迅速安静下来，一个个昂着头盯着花花绿绿的屏幕，时不时发出一道惊叹。 只是，杨华脸色阴郁，明显想的很多：“哼，李虎这小子选择在这个时候放电影，想干嘛？想要收买人心？他也是太天真了，一场电影能敌得过一百万？” 他不住的冷笑，不过电影倒是挺好看。 三场电影，从下午五点开始播放，一直到十点左右才放完。就在大家以为电影散场了，纷纷起身要回家的时候，大屏幕再度出现了画面。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不是说只有三部电影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彩蛋？” 年轻人毕竟是懂得多一些，纷纷怀着期待的心情，重新坐好，认真观看。 只是渐渐的，大家发现这接下来播放的，是幻灯片，而不是电影。一张张照片上，是荒芜的山丘，东一块西一块，被挖得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赖子。 山丘旁边的山谷里，一栋栋荒废的建筑，破破烂烂，无比萧条。一些留守的老人，枯瘦如柴，用自己的身体讲述着某个故事。 远处的农田，全都长满了荒草，让这些观看的农民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涩，感同身受。 “这也太可惜了啊，这么好的田地，咋不种庄稼呢？”底下有村民叹息道。 于是有人纷纷的应和，大家一边看，一边热烈地议论着。随着幻灯片的播放，人们的心情变的越来越沉重。 屏幕上，是一座座曾经繁盛的村庄，如今却都荒芜了。老房子破败不堪，农田荒废，让人心酸。 接下来更让人震惊，一户农家里，一个身高近一米八的男人，四十来岁，本是正当年，该扛起养家重担的时候。 可是这家男人却枯瘦如柴，胳膊比个十岁的孩子都细。更恐怖的是，他动不动就要吸氧，就连去门口坐着晒太阳，都得拖着吸氧机。而这家的女人，则用自己娇弱的身躯，扛下了养家糊口的重担。 这个家无疑是贫寒的，家徒四壁，孩子在镇里读书，也是吃穿拮据。 “这人得啥病了？肺痨？” “这年头肺痨算个球啊，这明显是癌症吧。” “可怜呐，男人要是垮了，这一个家就算完了。” 一张张令人心酸同情的照片，拨动了善良的乡亲们的心弦。大家一边看一边议论，甚至有的人开始落泪。 而最后一张照片上，终于出现了这个病症的名字——尘肺病。 根据幻灯片上的介绍，尘肺病是一种终生无法治愈的职业病，是长期在小颗粒灰尘飞舞的工作环境中工作后，保护措施不当所患的一种病。 大家若有所思，整个打谷场，只剩下电影放映机转动的声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杨华，他勃然大怒。矿山开采在即，现在居然放映这种东西，岂不是打了他的脸，推了他的院墙？ 杨华混了一辈子，也只做了村长。由于桃山村地处偏僻，硬件条件并不算好，所以他这个村长也是做的清汤寡水的。眼下好容易有一个发财的机会，他一把攥住了，就绝对不会松手。 “李虎，你小子和我玩狠的对吧！”杨华看着对面的李虎，那小子正和城里来的女教授交头接耳，聊得热络。 幻灯片终于放完了，一共两部，一部讲述的是一个村镇，因为矿而繁荣，最终却也在二三十年后，因为矿产资源枯竭而衰败的故事。另一部，则是几个在矿厂工作的人，患上尘肺病，最终只能悲惨死去，或者在家等死的故事。 放完之后，人们却没有马上离开，包括其他村的人。 “乡亲们。”李虎见时机成熟，站起来道，“今天我叫来放映队，给大家放了几场电影，这是我对养育我的这片土地的回馈。” 哗哗哗！ 四周掌声雷动，李虎如今已经是十里八村的名人，大家都知道桃山村出了个能人，带着村里的人致富。这几个月，还有不少外村人来找他取经呢。 “矿，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在这个年代。西晋省，大家都知道的，很著名的矿产大省，出了好多煤老板，土豪。”李虎继续道，“他们出入别墅、豪宅，出门开的都是几百万的豪车。这样的日子好，真的好，我都羡慕。” 有人起哄：“李老板，你也快了，有啥好羡慕的？要是连你都羡慕，俺们这些人就连梦都不敢做了。” “嘿，那是以前，现在啊，咱们桃山村就要发达啦！”有个年轻人洋洋得意的说。 杨华一听，坏了，这不是把他的发财大计给捅出去了么？要知道桃山村和东西两村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 关于桃山的归属问题，三个村子掰扯了少说也有三四百年。大家都说桃山属于自己村，可最终被桃山村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