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徒有方 第67节
烟尘散去,一个黑色的靴子出现在谢念眼前,谢念的眼神涣散,只听得那人轻声道:“别想着逃跑。” 淦!!! 这件事没完!!! 第105章 傀儡蛊(九) 韩姝婉曾说,中蛊毒者随着时间的增加,蛊毒染上心肺再植入脑髓,而蛊虫以吞食元神为生,渐渐的人就会成了施蛊者的傀儡,性情大变亲疏不分。 徐芳树这样分明是中蛊毒已久,但他本身意志较强,那一次被刺激到所以清醒过来,却没想到被试蛊者所知,蛊虫加强控制,以至于到现在谢念想尽办法也无法唤起他的意识。 谢念右边的肩骨被徐芳树直接踩断,塌向一边,又中了一箭,右边臂膀几乎废了,被徐芳树死尸一般的扛着,这次徐芳树也没有原先那般好说话,用绳索将他捆成了个蚕蛹,不论谢念说什么眼神丝毫不变。 谢念在徐芳树的肩上睡了几天,直接被彻骨的寒意冻醒,微微的掀开眼帘,一片雪花落在他卷翘的睫毛上,谢念愣了愣,林子覆上一层雪,他明明记得这是夏末,日头还毒,一眨眼天地就变了个样。 他费力的睁眼,几乎停顿的大脑正在运转,缓了片刻才知道此地是哪,中心之城的城外密林,当初他还在这被人堵截。 谢念呵出一股热气,嘴唇干裂,连日的奔波已经让他鬓发尽散,头发乱糟糟不曾打理,半边身子染着血迹,还在泥里滚过几遭,简直端个破碗去金陵城下一蹲,没准就能换一些银钱。 谢念张了张嘴,声音干涩,道:“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徐芳树没有理他,兀自在林子中走动,看似没有章法,却是在林子里找寻着什么,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谢念心中已经猜测到什么,他是个剑修,但自从入了后山苦修之后走,也着过道,阴差阳错入了阵法,因此有一段时间还刻意了解过。此处似乎有一个隐藏的大阵,比天离门后山的那些阵法精妙许多,至少若不是徐芳树这般刻意,他根本看不出来。 谢念起初被徐芳树扛着颠得吐了几次,直到后来没什么可吐了,也渐渐的习惯,徐芳树突然停下脚步,腾出一只手往一个树上狠狠的一推,阵法变动,地面忽地出现了一个坑,里面黑魆魆的,望不到尽头。 谢念心中一紧,完好的那只手死死的揪住徐芳树的衣服,“徐芳树!师兄!你要做什么?!!” 徐芳树身体僵了僵,似乎有反应,过了片刻,眼中的光全部消失,毫不留情的将谢念扔了下去。 谢念:!!! 谢念心中念叨一万遍这都是徐芳树受控于傀儡蛊的错,可是捏脸那回事不是受控吧?绝逼是忍了很久想干的那件事,被扔进洞的那一刻,谢念面对着徐芳树面无表情的脸,直到眼前的光亮被完全遮住,那个洞口自动闭合了。 按照这个洞的深度,只要有尽头,现在他浑身被缚,只要洞中有底,摔下去绝对会成了肉泥,毫不含糊。 眼前已经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应该是洞底的植被和矿石,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谢念似乎掉在了一个巨大的网上,被这么一兜做了一个缓冲,然后摔在了地上。 整个洞中只有他的轻喘声,谢念艰难的抬起头,一片暗红的血色映入眼中,分明就是放在接住他身体的网状物,那网状物呈四散状,延伸到视线所及之外,并集中到一处,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巨型的祭坛。 方才谢念掉下来看到的星星点点的光亮就是祭坛上的幽幽烛光,八方石柱,每一个石柱之上都点着一盏灯火,烛光摇曳,无风自动。 明明没有人气,在此除了谢念没有任何人,但却给人一种祭台上有人驻守的错觉。 谢念挣扎了片刻,侧着身子在地上挪动片刻,凑近祭坛,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的仔细,祭坛应该有了年头,上面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石柱之上雕刻了古老的花纹,在如今的修仙界甚是少见。 这一切又都不大合理,如果是古老的祭坛,应当废弃,可看他运转的情况,祭坛周身萦绕的浓厚的血腥味,那根根血红的丝线昭告着不详,徐芳树为什么要扔他下来,又或者说,向徐芳树下达命令的人为什么要将他掳来,他一个修仙界无名小辈,做过最出名的事就是原身在秘境之中被陷害,顶了别人的锅,被各大门派仇视。 如果幕后之人是那些人其中之一,能够驱使徐芳树那么就能立刻杀了他除之后快,所以说那人所图并不是如此。 也不知道是不是灵力有些滞涩,连带着这几天徐芳树都没有这么给他进食,是体力不济饿出幻影还是怎么,祭坛周围的空气一阵扭曲,在浓重血腥气当中出现一个白袍仙人,那人散着头发,白袍随意的披在身上,瞬息就来到眼前。 谢念抬眼看他,对方也在细细的打量谢念,蹲下身对他伸出一只手在他的发顶按了按,很是轻柔,倒像是家中长辈对待小辈那般。 谢念道:“前辈……” “嘘……”那人一只手抵着自己的唇,眉眼之间尽是恣意疏狂,“叫爹。” 谢念:“……” 当一个陌生人满脸慈爱的摸着你的头,让你叫爸爸,该如何回应? 界主大人抽了抽眼角:此人有病。 白袍仙人手指轻点,将谢念满身的绳索解了下来,扶着他坐正了身子,对着他右边的肩膀发愁,“你怎么伤成这样?告诉爹是谁弄的?” 谢念被他的自来熟激的头皮发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手腕被绳索紧缚,他挣扎的厉害,表皮已经溃烂,呈青紫色,谢念自动忽略他的前缀,道:“你不知道?” 那人道:“你爹居于此地几十年了,又怎么知道外界的事?倒是你,是被仇家追杀了伤成这样?你师傅呢?由得你这般被人欺负?” 谢念愣了愣,看着眼前这人,“我师尊是谁?” 那人担忧的看着这孩子,怀疑他伤了脑子,用手轻柔的在他的脑袋上按了一圈,“散仙牧逸,以你师尊的地位,在修仙界护你无忧没问题,怎么?你叛出师门了?”白袍仙人低头思索,小声念叨:“不应该啊,早了早了。” 那人表情不似作假,界主大人天生地养,那是不可能,但如果说是原主的爹没死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但据说原主的父亲谢卓死于渡劫之中,身死道消,牧逸亲眼所见,各大宗门的老怪物佐证,怎么可能有活下去的可能? 这么大雷都没给劈死,什么妖魔鬼怪? 谢念有些迟疑,“谢卓……?” 那人当场就要一巴掌下来,但看着一掌拍过去没准就没了的小子,最终还是揉了揉他的发顶,“小崽子,没大没小,我是你爹!”言语之宠溺真的是他爹似的。 谢念沉默了片刻,在识海之中敲了敲系统,“这是怎么回事?谢卓不是死了?” 狗系统经常死机,谢念问了一遍半天没有见他回复,就知道约莫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却没想到系统倏的诈尸,【这在我的意料之外,他不该活着。】 系统的声音很是复杂,谢念早在他的半真半假之中揣摩出一点端倪,抬眼看了这个白衣仙人,“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你孩子的?” 谢卓执起谢念几乎废掉的手,举着对他说,“这纳戒是我当年留给你的,里面留了我一丝残念,你那时虽小,看不出长大以后的面貌,但你如今的样子,一看就是我生的。” 谢念:“……”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真的好?自他穿过来,这身体受他强大的元神影响,潜移默化之中已经有几分接近他原来的样子,这是眼多瞎才能说出这种话? 见这孩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不信的,谢卓也没过多的解释,道:“你为何会来此?” “我也想问,我被人抓来的。” 谢卓的眉拧成一团,面色有些发白,变了又变,正要说什么,祭坛忽然发生异变,从石柱顶端留下涓涓血液,那蜡烛流的不是烛泪,而是血液,烛火有暖黄变为诡异的蓝绿,八方石柱同时进行,场面一时间凝滞,不一会儿血液从石柱留下汇集于祭坛中央,那束红色的丝线愈发绯艳,烛火晃动,将两人的人影拉的老长。 谢卓猛然抬头,“怎么回事?!!” 他正要近身,却被祭坛反弹了出去,祭坛中央光芒大放,一束红光冲破地底,笼罩了整个中心之城。 谢念艰难的起身,完好的那只手抓着谢卓的衣袖,“这到底是什么?!” 森然烛火下的谢卓脸色被映的惨白,“傻孩子,活殉知道吗?” 谢念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卓,“你要做什么?!” 谢卓似乎很喜欢揉谢念软和的发顶,眼中的决绝与悲伤流露出来,他笑了笑,“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就算提前也没什么,以前没人护着你,这次你有爹爹。” 前世他众叛亲离,没有人护着他,谢卓只恨,他的护在手心里的孩子被人当了笺子,被人利用,背上千古骂名,如今天道有一线生机,算是了却他今生遗恨。 好得很。 第106章 傀儡蛊(十 ) 中心之城附近有一阵法,原主谢念重开过一次,以生人活祭之,祷告上天,以殉天道。 这一次阵法重开,打的谢卓猝不及防。 他本是已死之身,前世渡劫而死,留有一丝残魂在这世间。看见他的孩子是怎么一步步走入炼狱,生祭一城,判出师门,手刃同门,堕入魔界。 谢卓为人轻狂,恣意嚣张惯了,在修仙界树敌颇多,为修仙界众人所不耻,这些他都不放在心上,可是他此生只有一子,拜于牧逸门下,本以为以牧逸的散仙之姿可以护他一世无忧,却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孩子性情大变,纵使牧逸如何保他也有心无力。 他的孩子大逆不道,有悖天道,变得噬杀无度,最终和牧逸同归于尽。可叹他一介残魂,只能看着他从挣扎到死亡,最终自己也于牧逸的那场元神自爆当中消散。 却没想到天道留有一线生机,他带着记忆重生,时间又回到谢念出生之后,妻子的死他无可奈何,但谢卓知道,他只有一线生机。那些年间他搜罗天材地宝,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大劫蓄力,有过一次的经验,这次几乎可以保证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在渡劫飞升之际,顶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天道开玩笑似的又来了一道。 难道这就是个必死的结局,他想活着,他想改了谢念的命,谢念那一世过的太苦,分明是被有心人算计,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唯一站在他身边的牧逸被他亲手推走,师徒反目成仇。 谢卓想到了谢念每日在饱受精神的折磨,一个人似乎分成两半,一面是对自己的谴责,见他每每掐着脖子想要自我了断,只恨他醒的太迟,只是一介残魂,什么都做不了。一面残忍嗜杀,矛盾极了,他也心疼极了。 就当他认为自己必死之际,一个冷漠刻板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声音道:【此番历劫九死一生,你只有一成把握渡劫飞升,谢卓,做个交易如何?】 “你是谁?” 【我是谁你并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你若与我做交易,我可改变你孩子的命格,让他在此界立足。你所求不过如此,和我做个交易又何妨?】 “哈?我又怎知你是不是骗我,况且我又有什么能够和你交易的?” 那个声音当真冷漠无情,操着刻板式的口吻道:【放弃历劫飞升。】 “你这么说,我当真可以历劫飞升了?” 那人的声音愈发的阴冷,似乎很是不耐,【的确,我违背天道至此,你不过是个变数,我希望你按照原来的轨迹,作为交易,我会护你孩子此世无忧。】 都是有所求之人,谢卓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警惕放下了几分,能够违逆天道做到这个地步的人,若是想要杀他轻而易举,但他愿意与自己交易定是有什么原因,他明面上说是交易,若是自己不同意也可以杀了他,不过是付出点代价罢了。 自他妻子难产而死,谢卓本就无意苟活,左右不过是为了他唯一的孩子,心下计较,就答应了此番交易。 没想到百密一疏,他的元神竟然在那场雷劫当中保全,但不幸的是在他混沌之中元神似乎被谁发现,以秘法囚禁,为他夺舍获取肉身,然后投放到祭坛之中。刚醒来的那段时间,谢卓宛若行尸走肉,只记得为他夺舍重生之人给他的指令,重开大阵,守着此方祭坛。 不过那人似乎低估了谢卓的元神,两世为人,他的元神极其强大,达到了超乎那人的意料,谢卓的意识自动苏醒,但祭坛已开,他只能用着微薄的力量维持,没想到今天终于维持不住,提前发生了。 强横的力量瞬间笼罩整个中心之城,不详的红光之下,中心之城民众纷纷抬头,引起阵阵骚乱。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 “莫不是城主新研发的护城大阵?” “真他妈瞎说,你瞧咱们城主强横如此,设过甚么护城阵了?” 有人奔走呼号,“不对劲不对劲,快禀告城主!!” 城主府中,巨大的城楼之上,城主大人站在楼上,一只手紧紧的扶着凭栏,嫣红的唇色衬着脸色愈发的苍白,约莫是方才才醒,显得不修边幅,身上披着一个红色的纱袍,凹凸火辣的身材若隐若现,美人临楼,但见几分凄凉。 她的身边半跪着一个黑袍人,整个身子被黑袍罩住,脸上蒙上一层黑纱,只余下一双沉冷的眼睛,“大人,东南西北四门已经出不去了,我等只能……” 城主大人勾唇一笑,伸手取下自己的面具,微微用力捏成了齑粉,露出与韩姝婉别无二致的脸庞,但此人所散发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你们让我当丧家之犬?” “可这极有可能是一个献祭的阵法,您若是继续待在这里恐怕会遇到不测。我等原先试过强突,可是这阵法没有撼动分毫。” 城中民众已经开始乱了起来,繁华的市集如今满目狼藉,瓜果四散,小摊翻倒,众人脚步慌张在街道上穿行,迷路的小儿站在原地嚎哭,当真凄凉。 城主大人凄凉一笑,“你看看那些城民,如今渐渐的开始聚集到城主府下,你让我顶着万众的期望,踏着你们的鲜血逃跑?我虽是嗜杀之辈,但也不是毫无缘由的取人性命,这些人何其无辜,我如今是他们的城主,是他们的脊梁,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您若不走,我等……” “够了!”城主大人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组织人手,将城中所有修道之人聚集,开设大阵,以阵抵阵。” 黑袍人犹豫了片刻,立刻离开组织人手。 可情况比他们想象中更加残酷,先是毫无修为的平民倒下,接着是一个个修道者,修为越低死的越快,一个个被抽干了生命力,脸色呈青灰色,四肢扭曲的倒在地上,目眦尽裂,眼球外凸,嘴角流涎,死前历经剧烈的挣扎,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人们的心理防线被逐个击破。 有人放弃了灵力输出,跌坐在地上,涕泗横流,精神已然崩溃,“活不了了,我们都要死,都要死啊!!” “你做什么?快给我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