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郭氏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她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尹大江。 尹大江是莽汉没错，但他从来都不打老婆，从未对她动过粗。 如今这般……郭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她觉得她肯定是在做噩梦。 “当家的，你……你赶紧跟爹娘道歉，不能去县衙啊。”她有些着急了，去扯大江的袖子。 尹大江甩开了手，没让她触碰到，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郭氏一下子就懵了。 倒是郭家人不依不饶：“妹子不要理他，如今这般，没有二百两银子的赔偿就没完！” “就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你赔二百两银子这事儿就过去了，若不然，肯定没完，必须上县衙！”若是因此能从尹家刮二百两银子下来，那尹家那个丑姑娘不娶正好，有了银子啥好看的媳妇娶不到？ 郭金斗美滋滋地想。 郭家这般狮子大开口很是惊了一把村里人，开玩笑，村里大部分人手中银子最多的时候都不超过十两，这郭家张口就是二百两，他们是手脚加起来都数不过。 不过回头想想，小河村的高家赔偿给槐树村尹家三百两银子并三十亩地的事情十里八乡都传遍了，便是他们将银子和田地舍了出来，但也能要回去啊。 大家纷纷觉得郭家这是算计着在要钱。 村长觉得郭家人有些过了，他咳嗽了两声：“你们人没伤着，坏了东西就赔东西，狮子大张口，让外人咋看我们村儿的人？” 他跟尹贵倒是有几分交情，刚才说要将大江绑了送镇公所的话其实是吓唬大江的，好让他停手。 村里有人却起哄：“不成啊，必须赔二百两！”开玩笑，郭家得了二百两银子能全落到他们的兜里？ 绝对不成，他们这些来帮忙的都得分杯羹才成。 “就是，这可是老丈人家，他也忒狠了。若是这会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叫十里八乡的人认为咱们村儿好欺负，嫁出去的闺女还能有活头？ 成天介女婿上门欺负娘家人那还得了？” 有了挑头的，便有不少附和的人。 “尹大江，这事儿没完，不给银子你休想把我妹带走！”郭金斗趁机嚷嚷。 尹大江嘲讽地笑道：“郭氏这样的媳妇，我尹大江要不起！”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书。那是阿奶花了银子从县衙买出来的证物，郭家卖有田的契约。 “孩子他爹，你说啥？”郭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来的时候都好好的呀。 就为了个尹桃他就连媳妇都不要了？ 郭氏恨啊。 “就为了你妹子你就这么狠心？我爹娘也是好意，你妹子啥样式儿的你难道不清楚？ 那沈啸是好相与的么？ 别嫁过去被他给克死！” “啪……”尹大江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一巴掌他没收着力气，把郭氏打地嘴角渗血。 郭氏震惊地看向尹大江。 尹大江捏着拳头的手在抖：“老子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但成亲这么多年，也未起过打媳妇的念头，郭氏，你真是好样的！” 逼得他动手打了老婆。 不过，从今天起，她也不再是自己的老婆了。 打完了郭氏，尹大江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将契约递给村长，在大梁，每个村的村长都是能识几个字的，便是当村长前不认识，当了村长之后都得想办法认识几个。 否则没法子看衙门的布告文书，没法子帮村民们看契约。 会不会写都不太要紧。 老村长磕磕绊绊地将内容念了出来，他的声音落下，周遭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郭家人本因为尹大江那一巴掌要跟尹大江闹腾，这会儿却像被掐着脖子的鹌鹑一般。 郭氏更是脸色灰败如土，此番站都站不稳了。 她惊慌失措地去抓尹大江的手，尹大江侧身让过她便摔倒在地：“当家的……当家的你听我说……” “这不是我们写的，这是假的……”张氏最先反应过来：“好啊尹大江，你是不是嫌弃有田娘了，所以就找人写了假东西倒打一耙？” 尹大江呵呵笑了两声，他笑地渗人：“好叫大家伙儿知道，这张契约是县令大人从张家抄出来的证物，张家已经承认了，当初是你们将我老尹家的嫡曾孙卖给了老张家当童养夫。 给张家病重的闺女冲喜！ 后来张家闺女好起来了，他们对我的儿子，对有田却是成天地虐待！ 那孩子还不满十三岁，浑身上下都是烫伤，我这个当爹的对不住他啊……”说到这里，铁骨铮铮的高大汉子竟嚎啕大哭起来。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你们若是不相信，尽管去县衙问。”大江哭够了就补了一句，“我这个当爹的不称职，竟没发现枕边人是个如此恶毒的女人，也没发现岳家竟是一窝子的豺狼！ 你们知晓你们这叫啥么？ 这叫拐卖！ 我朝拐卖良家子是重罪，我本瞧着两个孩子的面儿上给你们一点儿脸面。 哪知道你们不知悔改不说还将主意打到我妹子的身上，打到我家田产的身上。 我家给村里的银子，给村里的田地那都是村里的，诸位来评评理，那有给了村里的东西再要回来的道理？ 动不动就是两三百两银子，你们的口气这么大咋没把自己个儿熏死？ 诸位相亲都是明理的人，这事儿若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会如何处？” 第114章 绝望的郭氏 “……不瞒大家伙儿，我阿奶昨儿是打算带着槐树村的人来你们村儿理论的，两个村儿离得也不远，我们老尹家啥人家大家都清楚，甭管打架还是拼命我们还没杵过谁！我想着这是郭家缺德冒烟儿，不干大家伙儿的事儿，不能让他们家连累了大家的名声，所以就一个人来了……” 大江这话在理，一干子村民劝不下去了，凭心论，谁他娘的敢偷摸卖自己个儿的儿子，他们指定拼命，人尹大江不过是砸房子而已。 再说了，人家老尹家一下子就给村里拿了三百两银子花用，又给了三十亩地当村田，还弄了个村学，就凭着这个，整个槐树村的人都会给他们家卖命。 他们惹得起个屁！ 还有村田村银的事儿，谁敢吭声说是能收回去的？ 回头槐树村的人就得扛着锄头扁担来找你麻烦。 老村长真是羞臊地没脸了，真的，这是在丢整个村子的脸面。 人老尹家已经给足了面子。 不用他开口示意，村里跟着赶来的人都收了锄头扁担，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尹大江继续说：“把我儿子卖了二十两银子，我今儿烧了老郭家，也抵不过二十两两银子！” “合该的，合该的！”众人纷纷出声，倒戈不过分分秒秒的事情。 邻村村长的大儿子，不出意外将来也就是邻村的村长，并不是什么根基都没有的外来人。 这会儿人家在理，你能说啥？ “不能啊……孩子爹，大江……你不能啊，你不能休了我！”郭氏闻言简直不好了，她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她照顾了他这么多年，这个人怎么能说休就休呢？ 被休弃对一个女人来说就是天塌地陷的事儿。 “……哎。”念完之后，老村长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是别的他还能劝，但这事儿想劝真开不了口。 换成他家，媳妇敢瞒着把自家孙子给卖了，他能让人把媳妇给卖了！ 而不是休了。 或者是直接交给族里打死或者是沉塘。 这个根本就是不能饶恕的罪。 “行了，今儿老头子给你们做这个证，从今往后郭家大妮儿跟你就没关系了，大家伙儿散了吧。 这是老郭家欠老尹家的。” 休书让他顺手就交给了郭家的族老。 言下之意，这事儿他不管了，就算是尹大江这会儿下手狠揍老郭家的人他也不拦着。 郭氏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喜滋滋地跟着大江回娘家，却不曾想，他男人送她回来只为了休弃她。 她疯了般冲进堂屋，打开那两个背篓。 里头装的是属于她的细软…… 当初她嫁进尹家的时候就是一身儿新衣裳加一个小包袱，如今回来了却有两背篓的东西。 可村长和郭家本家都不管这个闲事了，他们去管啥？ 惹毛了尹大江人不得来跟他们拼命啊。 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有跟郭家有过节的纷纷嚷嚷着说烧得好。 大江一直守着等火燃大法了才赶着牛车走了。 郭氏杵在院子中央，失魂落魄。 村民们守着郭家，等烧得差不多了还是搭把手把火给灭了。 毕竟不能放着不管，万一火苗飘到隔壁邻居家就不好了。 等到村民们都散了之后，张氏扯着郭氏的头发就打她：“你个没用的东西，都是你给家里招的灾！” 郭金筐瞧着废墟直哭：“完了……完了……这样式儿香枝儿不会嫁过来了。” 郭金斗上去就踹了郭氏一脚：“你个丧门星，瞧你把家里害成啥样了？ 爹，娘，如今家里啥也没有了，只能将这丧门星弄去卖了，卖几两银子还能把房子起起来，咱们还能有个地儿住！” 家里啥也没有了，房子没了，铺盖被褥没了，这么冷的天到了夜里该咋整？ “卖了姑姑！卖了姑姑！”郭金斗的两个儿子跳脚哭道，他们也是被吓坏了。 “把两个丫头一起卖了，光卖阿姐一个值几个钱？”郭金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