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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时,素衣第一反应是自己想咳嗽了,可是待发现问题不在她身上时,她嚯地站起身,一把拽过沈川的手,掀开衣袖,手臂上竟包扎着布条,布条上浸漫而出的血迹深深地宣示着这伤口的惨烈。 沈川拂开她的手,若无其事地放下袖子坐好。 素衣看着他一副无事人的模样,心里的无名怒火腾地烧起来了。她一把将面前的饭菜掀开,指着沈川骂道: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为什么要忍让我?你是白痴吗?赶我走啊!rdquo; 被摔破而溅飞的陶碗碎片划过沈川的脸,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他只是看着她,眉目未动,神色无波。他说了什么,可是素衣听不见,他便拿起木板开始写,然后把木板递给她。 素衣看着他这副任打任骂的模样颇有些无力感,于是一把甩开木板,跑到小院子里,抓起一把雪重重地砸在他身上,可是沈川依旧未动,拂开脸上身上的冰凉的刺骨的雪,捡起地上的木板,想再递给她。 素衣看着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少年,仿佛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哥哥,忽然有些害怕他的接近,害怕他的温柔。 于是她只能一步步后退,捡起地上的雪一次比一次狠地砸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可是这雪却让人冰寒刺骨,直从她开裂的手心一直蔓延,蔓延到心底,化成了苦涩的味道。 她终于退无可退。 她害怕自己会再次给他带来伤害。 素衣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残忍的事,逼着他放弃妹妹,逼着他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一步步走向死亡,她从一开始就为他框定了路线,这条路可以让她完成任务,让她实现原主的愿望,可是却让他付出代价,哪怕这个人不是原本的沈川,却也无端端承受着这场无妄之灾,或许原本的沈川是对的,至少不用忍受妹妹的骄纵任性,至少不用被人拳打脚踢,至少不用亲眼看着妹妹去世。 沈川站定在他面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将手上浸湿了的木板递给她,素衣木然地接过,却见上面只写着【对不起】三个字。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疲倦似乎都向她奔袭而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是猛地下意识推开他,跑进了自己的屋子,用力摔上门,用被子死死地裹住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铁锈味萦绕着口鼻,五脏六腑仿佛被火灼烧。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好受许多,至少让她内心不用那般难受。 黑暗中,她感受到手上烫得吓人的温度,微微掀开被角,一丝光漏了进来,被子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暴露无遗。眼前黑黑白白,一团又一团的黑色让她的眼皮挣脱不开,终于让她一头栽倒在床上。 当素衣再次清醒的时候,她有种自己被掏空的感觉。审笔有些担忧地问道:仙子,你没事吧?rdquo; 素衣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她还有些懵懵的。 今天是冬至吗?rdquo; 吾看看hellip;hellip;嗯,是冬至。rdquo; 素衣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就冲出门,喊道:哥哥!哥哥!rdquo;原来的沈川很可能就是在今天去报名从军的,如果沈川不在家的话hellip;hellip; 家里空无一人,沈川不在家。 素衣一慌,顾不得外面的雪,连门都忘了关就投入白茫茫之中。 快一点!一定要阻止沈川!必须再快一点! 冬至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雪色苍茫一瞬间就遮盖住了她的脸颊发丝,再顺着衣领渗透进入,融化的冰水打湿了她的里衣,可是更多的是未融化的雪,覆盖在她的眉梢肩头,凝结成与脸色一样白的冰霜。她整个人如同佝偻着背的老妪,白发苍苍,风烛残年。可她甚至都感觉不到僵冷,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必须阻止沈川。 走到一半,看着天地苍茫的一片,她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她要去阻止沈川。这样做是对的吗? 她真的可以改变沈川的想法吗?她真的可以决定沈川的人生吗?如果能的话,她又凭什么,凭自己强占的身份?如果不能的话,那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大雪如野兽般吞噬了房屋、树林,只留下点缀着黑点的白色,空洞的白遮盖了所有,贪婪地想要将一切吞吃入腹,素衣站在原地,忽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当沈川看到雪色中那熟悉的瘦小身影时,她寂寥得仿佛被所有人抛弃,大雪肆虐,仿佛随时会让她消失,他忽然有些难受。这一幕是如此地熟悉,那时候她曾站在雨中等他,他当时气得恨不得打她一顿,可是现在他却不会那般生气了,因为他不能对她生气。 她站在那里,却不是为了等他,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不知家在何方,一脸茫然地看着这方天地。 她在寻找什么东西。 忽然,那个身影倒下了。 沈川下意识就跑过去,轻轻抱起她冰冷的身体。她的手拽着他的衣袖,低声哀求道:哥哥,求你hellip;hellip;别走。求你hellip;hellip;rdquo; 沈川轻轻地拂开她脸上的冰花,温和道:我不会走。rdquo; 可她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她只是艰难地睁开眼,待看见他和放在一旁的几包药之后,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太好了,你没走hellip;hellip;rdquo;话毕,仿佛用尽力气般,她终于闭上了双眼,沉默得仿佛死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