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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痛和快感在交叠中绽放,最后的刹那,王佳芝不顾一切抱紧了他。两人如襁褓之婴的姿势相拥,长时间的颤抖,喘息,流泪,像是两尾快要旱死的鱼。 相拥的那一刻,很短暂的间隙,易先生的神情并未设防。而王佳芝的脸上也仅存空茫。 那瞬间她忘了自己所承担着的重负,忘了世事艰难,忘了自己被父亲抛弃,忘了自己曾为倾心的男人付出过的不对等的爱情。 怀歆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蜷缩在沙发一角,慢慢地舒缓自己的呼吸。 喉头被扼住,这样露骨的场景她却说不出任何撩拨挑逗的话来。 不知是在哪听过的一句话,“肉体相对的时候并不一定要心意互通”,但是肌肤触碰的时候心灵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靠近。 第三场戏在某种程度上是残酷的,将这种心理上的极致挣扎撕裂。枪就悬挂在离床不远的墙边,王佳芝用枕头蒙住易先生的眼睛,他并没有反抗。 只是少顷,流露出痛苦不安,像要喘不上气似的。 怀歆觉得痛又觉得冷,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这样年少无知,忽略了这么多的细节。理智与情感的强烈拉扯,触不到答案的荒芜感,生逢乱世无根无依的浮萍,只有紧紧相拥时的触碰最觉真实。 郁承的吐息自耳畔沉沉地落下,很缓慢,像是重石投入深海,怀歆一激灵,抱住自己的双膝,想象着自己此刻也被人拥在一起相互取暖。 王佳芝在艺伎馆为易先生唱《天涯歌女》,“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易先生喝了她递过来的茶,沉默的对视中有久违的脉脉温情,也有隐隐闪烁的泪光。 王佳芝在暗杀行动那天将易先生放走了。她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步伐却轻松释然。其实易先生也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之间相隔着的终究是道天堑。 影片最后,是易先生对着王佳芝曾睡过的房间最后一回眸。 深沉难语,人间种种,皆在不言中。 终曲散了,影职人员表依次浮现。却迟迟没有人说话,只闻起起伏伏的呼吸声。 怀歆发着呆,斜靠在沙发扶手处,有点怔忡。 好半晌,那头才传来些动静。 “Lisa。” 郁承的嗓音有些哑了,可却还是那么好听。 在此之前怀歆没想过随口胡诌的一个名字从他口中念出会是这样的直达心灵。 “什么?”她也就跟着喃喃。 灵魂还漂浮在半空中。 “你真叫Lisa么。” 这问句如当头一棒让怀歆清醒了些,但实在让人措手不及,仅存的时间只够她发出一声疑问音:“嗯?” “我是说,你总该有中文名?”郁承顿了顿,低缓温柔地问,“你的家人朋友不会也叫你Lisa吧?” 是调侃的一句话,可他没带浮笑的语气。平静的叙述,难得让人有种认真的感觉。 “当然——”怀歆咬着唇,尾音折回来,“不是了。” 她终于扬起笑:“那你又真的叫Alvin吗。” 仿佛有一根弦在空中崩断,不过安静须臾,郁承轻浅的喉音从听筒中传来:“真的。” “这样哦。”怀歆眨着眼道,“那看来我们对彼此都很坦诚嘛。” “是啊。”他叹一声,像是在悠悠地笑。 “……你过年有什么安排?”担心这话题转移过度太生硬,怀歆补充了很多细节,“我学生刚放寒假,现在都在计划要出去玩呢。刚还跟我打电话说课不上了。” “是么。” 郁承是个绅士。不管是否察觉到她的意图,都顺着话往下讲,“今年春节应该挺不一样的。” 怀歆以为他说的是许久未遇的寒潮,附和道:“是得多加几件衣服,别冻感冒了。” 他情绪不明地唔了声,有思忖的意味。 “上次你说,计划寒假去哪里旅游?” “稻城亚丁。”怀歆道,“先从成都开始,途经康定、新都桥和理塘,绕到亚丁那头,最后再回成都。” “什么时候出发?” “不出意外的话是1月26日。” “那还有一两周。” “嗯。” 她顿一下,玩笑似地问:“问这么详细,是想和我一起去啊?” 郁承淡淡地笑,明显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说不定呢。” 怀歆笃定了自己是在安全范围内活动,刻意道:“你要真想来也没事,我不介意寻找灵感的旅途中多一位长得好看又会聊天的同伴。” “你一个人去么。” 怀歆有的时候是很喜欢他这种从不直给的虚与委蛇的,暧昧地模糊了重点,双方都进退有度。 “是啊。”她拉长语调。 “以前都是一个人吗?”郁承漫不经意地问,“去那些荒郊野岭的地方,也没带个男伴?” “没有诶。” “不害怕?” “怕是有点怕的,一开始。”怀歆倒也挺坦诚的,“但是次数多了就好了。很多地方民风淳朴,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这种事本来也是迈开第一步最难。但真正出去之后,你会发现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太值得了,只有自己,和自然的呼唤共鸣,千金难买。” “……” 怀歆不过稍一停歇,又开始懒散起来:“更何况,我实在是想不出身边哪位帅哥应得这个和本人同游的光荣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