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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要放弃他自己,来成全我活下去。”红笺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法再作别的思考,只是用力地挣扎起来。 季有风力透臂膀,压制住了红笺,他开口说话:“我这一生从不欠人情,没成想到头来却欠了丁琴的一条命,我本想问问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叫你一并去完成,不过他说没有,……那就算了。傻孩子,他死前的那句话,也正是我想同你说的,人生于世,能为知己者而死,并无遗憾。” 一股巨大的悲哀袭上红笺心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泪水已经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 她感觉的到,此时季有风手中施展出来的万化生灭功,与她当年帮助方峥修炼时的点到为止截然不同,这是带着某种惨烈的决绝,全无保留,直至要逼出他那具身体里所有的能量。 季有风道:“傻丫头,成不了真仙早晚都是要死的,别太伤心了,我估计着有我这一身修为,至少叫你提升到筑基后期,只要小心些便能逃离这深海。” 急涌而入的海水此时已经没过了床榻,红笺的半边身子泡到了水中,她身上的衣裳迅速湿透。 冰川之下的海水凉得刺骨。 两具身体贴得很紧,季有风拿脸在红笺的面颊上蹭了蹭,他低语道:“这些泪水,是为我而流的吗?” 红笺心如刀绞,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所有的苦难,以此时为最苦,所有的痛苦,以此时为最痛。 季有风不必听她回答,他靠着石墙坐了起来,力透双臂,将红笺紧紧抱住,甚至勒得她有些难以呼吸。 随着大量金系真元涌入,红笺的体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因为被关入炼魔大牢停止了修炼,她识海内的水灵根已经沉寂蛰伏了二十年,此时受到超越数阶的庞大外力滋养,几乎完全变了个模样,桎梏她修为的壁垒渐渐松动,终于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红笺自己情绪激荡犹未察觉,季有风却立时便发现红笺突破了。 进入筑基中期,红笺身上的气息亦跟着有了变化,这周围没有灵气供她吸取,却有季有风提供给她的源源不断的真元。 未等季有风以万化生灭功将金系真元完全转化以便她吸收,红笺的身体里却突然多出了一股力量,将这部分真元完全吞噬。 咦?这是什么?季有风生怕因为自己不熟悉万化生灭功,叫红笺的进阶留下隐患,连忙调动真元循根追去。 找到了,季有风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红笺的神炁,只有修炼了“大难经”,才会在神魂中产生这种名为神炁的气,他同红笺在“大难经”上渊源极深,想来红笺的神炁吸收了自己的金系真元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想到此季有风心中猛然一动,松开红笺的手臂,说道:“丫头,快用一下万流归宗。” 红笺脑袋里浑浑噩噩,只是下意识地听从了季有风的吩咐。 一记万流归宗使出来,季有风心中大定,他道:“原来如此。你的万流归宗适才跟着进阶了。大约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与季有云不同,你的万流归宗进阶之后多出来的是吸收金系真元的能力。” 他见红笺一幅大受打击,生无可恋的模样,复又笑道:“这样更好,季有云和符图宗网罗了不少金灵根修士,你日后对上他们打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过了两个人的腰,红笺听到他提起季有云,心神一清。 她问:“你要我杀掉季有云吗?”符图宗、季有云,这些强大的敌人反到叫她燃起了斗志,只是季有风和那季有云是亲兄弟,日后怎么处置季有云,她决定听季有风的话。 “杀了吧。但你不要像对付景励那样,比杀他更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好好活着。” 红笺进阶筑基中期并没有叫季有风停下万化生灭功,他身上越来越冷,腰部往下已经失去了知觉。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去浪费一丝一毫的真元护体。他要在自己死前将所有的真元都输给红笺。 海水越涨越高,渐渐淹没了季有风的胸口、脖颈。 红笺的神炁在她进阶之后有了吸收金系真元的能力,再对着万化生灭功,虽是被动承受,吸收壮大的速度却比刚才快了数倍。 果然如季有风所料,当他一身修为耗尽,红笺堪堪升上了筑基后期。 水已经漫到了下巴,季有风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推开了红笺,手比划了一下,叫她快些离开这里。 红笺犹不肯放弃,她奋力将季有风自水中托起来,哭着去试图解开断肠索,可不管她怎么拉扯,甚至不惜真元去施展万流归宗,却只如蚍蜉撼树,乌黑冰冷的索链毫无动静。 这本是早该知道的结果,若是还有解开的可能,丁琴不会叫季有风夺舍,而季有风也不会放弃逃生的希望,连元婴都做不到的事情,红笺一个小小筑基,又怎么能出现奇迹? 季有风本想阻止她做这无用之功,他已经全无真元,黑暗中看不到红笺的表情,可他发现红笺的情绪已变得十分不对劲儿,她不停地哭,这些都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大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像恋巢的鸟雀,明明知道家已经不复存在,却仍在不停地盘旋,不肯离去。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季有风抬起已经冻得僵硬的手,摸了摸红笺的脑袋,然后凑了过去,无比眷恋地吻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