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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宛挑了颗葡萄,扔进嘴里。 “他倒是抱负极大。”江辞低声道,听着仿佛有些不屑。 江宛便问:“这名字背后可有典故?” “应该是出自刘梦得的《令狐相公见示赠竹二十韵仍命继和》,高人必爱竹,寄兴良有以。峻节可临戎,虚心宜待士。” 江辞微微撇了撇嘴,“众芳信妍媚,威凤难栖止。他起了这个名字,倒是自比为「威凤」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文人有些自视清高的傲气,实属平常。 江辞是纯粹看那个宋吟不顺眼罢了。 江宛本想笑他孩子气,心中却微微一动。 宋吟自比为威凤,可说是他自怜抱负难展。毕竟他直到死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从八品校书郎,的确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可是他只有二十五岁,多少人在他这个年纪还不曾中举,他怎么就有了这般的感慨。 倒有些心比天高的意思。 或者,他就是为了前途,才容下了圆哥儿这个父不详的孩子。 那么圆哥儿的父亲到底是何方神圣,总不会是皇帝吧。 宋吟:“姐姐想什么呢?若是要另起一个名字,我倒是愿意代劳。” “有没有名字倒罢了……”江宛笑道:“倒是你这孩子喜恶全在脸上,怎么对宋吟就这样嫌弃了,反倒是对你的平侯兄却爱得不行。” 江辞正要辩解。 江宛又说:“可别叫我去读沈望的文章了,我没那个闲工夫。” 听他姐这样不思好学,江辞忍不住扼腕叹息道:“天下又少了一个读平侯文章的人。” 江宛无语地看着他,又吃了一颗葡萄。 过了会儿,江辞也开始吃葡萄,他们俩沉默地吃了一会儿。 江辞又问:“姐姐,你……为何如此?” 江宛不解地看着他。 “若欲和离,未必没有更好的法子,操纵公论舆情,未必不受反噬。” 他倒是聪明,江宛不过请他去找程琥在街头巷尾散布些流言,他就知道江宛是要和离的。 江宛心中一沉。 这又何尝是她愿意的? 不过是她实在没有底气,才想借些民间的声势。 不过江宛不愿意让江辞知道自己的处境,只笑着反问:“你是不是还想撮合我和沈平侯?” “我是觉得姐姐与其设法和离,直接嫁人反而更容易。” 江辞满脸认真。 “可我不想嫁人。”江宛吃腻了葡萄,拍了拍手,梨枝便递了块温热的手巾给她。 江辞有些困惑地看着她:“姐姐还想着宋吟?” 江宛摇头:“只是不想嫁人,觉得嫁人没什么好的。” “嗯。”江辞若有所思地皱着眉,“也好,这样我就可以照顾姐姐了。” 江宛笑着刮他的鼻子。 江辞不知道在考虑什么,表情颇有些苦大仇深:“可是祖父很希望姐姐再遇良人。” “我也很希望自己能遇到良人啊。”江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但是那个良人一定不能纳妾,而且要把圆哥儿视若己出,最好英俊潇洒,位高权重。” “满大梁也不见得能找出这样一个人吧。”边上听了好久闲话的夏珠不由感叹道。 江辞却有些不赞同:“如今的世道,什么事情没有,兴许明日便有一个这样的人才落在了咱们家门口呢。” 你的自信真是让人感动。 江宛看着江辞睁眼说瞎话还满脸诚恳,一时有些叹服。 江宛道:“无论如何,找不到这样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成亲的。” 夏珠即刻颇为同情地看了江宛一眼。 江宛失笑,怎么看夏珠的意思,是觉得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江宛伸胳膊,掐了把夏珠的脸颊:“反正头一条就是不许纳妾,成婚前先给我签字据,一旦逛窑子纳妾,立刻和离,家产全归我。” 夏珠捂着被掐了一把的脸:“这也太狠了,哪儿能有这样的傻子……” 江辞也深深觉得,这样的傻子怕是不多的。 他与夏珠对视一眼,竟然与这位壮丫头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或许,这就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吧。 江宛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没有这样的男人,大不了她就自己过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要她心甘情愿地和另一群女人被关在内宅里,过彼此煎熬的日子,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死。 她觉得妻妾关系让人窒息的地方,就好比一群人被塞在一个屋子里,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彼此,却没有人看窗外。 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姐姐想做什么都可以。”江辞最后说。 江宛心中颇感动。 “那姐姐现在很想看你作画。” 不知何时,天边忽然飘起了小雨,雨水顺着亭子翘起的檐角打在一丛碧绿的杜鹃上,如诗如画。 江宛早晓得江辞画艺过人,便撺掇他画画。 梨枝极上道地自告奋勇,回去取画具。 江宛便与江辞边喝茶,边等着。 江宛问他:“祖父总说你只爱读书的,怎么又想着学了画画?” “姐姐这是又不记得了,我小时候去你书房里玩,翻出父亲的遗作,却失手弄污,姐姐气得好几天不肯理我,我才学了画,廖先生总说,咱们姐弟二人在画上都有些常人不能及的灵气,是因为父亲画技极好的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