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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态度好些,江宛不过好奇一下,他如此讳莫如深,便叫江宛知道那高挑女子身上一定有什么她不能知道的秘密,更是不愿意走了。 江宛做出踉跄的模样,摔在地上,抱着腿连连痛呼。 钦噶闹不清她是不是真的那么脆弱,被轻轻一推,腿就断了,没敢动她。 这么一耽误,江宛如愿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 那姑娘脸色虽有些发黄,但是眉眼却长得很好,眉峰透着英气,桃花眼却又生得秀气,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是中原女子的长相。 远处有马蹄声响起,江宛一边装痛,一边揪着钦噶的袖子站起来。 那是呼延斫。 那就不好再赖下去了。 江宛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帐篷的方向走去,不忘留意呼延斫的动向。 呼延斫下马了。 那个姑娘跪下了。 宽大的裙摆在泥地上散开,那姑娘柔顺地拜倒,像被折起来的苇杆。 呼延斫粗鲁地揪起她的衣裳,把她的上半身拎直,那裹胸布被猛地一拽,便有点散开下滑,那姑娘却没有重新束好衣服,也没有遮挡,只是把手放在膝上,依旧跪坐着,神情很安然,或者说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漠然。 江宛脚步一顿。 周围的北戎男人都嘎嘎怪笑起来。 呼延斫没有阻止他们,只把那姑娘往肩上一扛,走进了帐篷里。 不知道是不是江宛的错觉,那个姑娘似乎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姑娘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却仿若映出了熊熊火光。 江宛看着她的眉眼,脑海中隐隐闪过什么,她下意识往前一步。 她想看得再清楚一些。 她想去问一问,问明白那个女奴是不是…… “快走。”钦噶捏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另一边推去,神情十分戒备。 江宛捂着肩膀,别无他法,只能先离开。 钦噶把她送回去后,就走了。 江宛对那位姑娘的身份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想去大石头上冷静一下,刚走两步,就看见牧仁蹲在帐篷阴面,正悄悄往脸上抹捣成泥的草糊糊。 这个瞬间,不知道是什么在烧灼她的理智,江宛只觉得脑海中什么被崩断了,她忽然冲进帐篷里,拿出日常洗漱用的木盆。 “洗掉!”江宛把木盆往牧仁面前一摔,“把你脸上的东西洗掉!” “你凭什么管我!”牧仁猛地跳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爪子锋芒毕露,他恶狠狠地盯着江宛,“滚开!” “你还记得自己是回阗的王子吗,你就甘愿做北戎人的狗,对仇人摇尾乞怜!”江宛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牧仁死死盯着她,脸上挂着黏腻发黄的草汁,眼睛里忽然迸发出极亮的光芒,那是被无数次隐忍淬炼后的愤怒。 可如果他真的还会愤怒,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取乐的小丑? 为什么别人管他叫田狗,他每次都答应得那么响亮,为什么北戎小孩踢他踩他侮辱他,还能换来他阿谀巴结的笑脸? 他就不难受吗? 对啊…… 像是一根针从天灵盖扎下去,江宛瞬间冷静。 她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当然会难受了,当然会痛苦了,而这些痛苦比旁人能看到的还要深沉百倍千倍。 她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一个寄人篱下的质子拥有自尊? 他还是小孩子,连活下去就那么困难。 他之所以抛弃骨气和尊严,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江宛内疚地退了一步,险些被乱草窠绊倒。 她心乱如麻:“对不起……我……” 她根本没有资格教训牧仁,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不敢去呼延斫面前叫嚣,只敢质问一个十岁的孩子。 “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刚才说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吧。” 江宛抹掉脸上的眼泪,背过身离开。 牧仁没有叫住她,事实上,没有人会叫住一个随便朝自己发脾气的陌生人,哪怕这个陌生人对他抱有一点善意。 他下意识地用袖子蹭了蹭脸颊,其实每次用这种草涂脸都很痛,而且还洗不掉,只能等这颜色自己褪去。 可是他没有办法。 这天晚上,江宛出门泼了洗脸水,看见照日格正在附近游荡,便叫住他。 照日格闷闷不乐的模样,远处却传来歌舞声还有欢呼声,庆祝的篝火映亮了天际。 江宛问他:“照日格,他们怎么这么高兴?” “大王在打猎。” “晚上打猎?” “巴日给他爹出主意,叫牧……田狗去给他们做活人靶子。” 江宛手中的木盆哐叽砸在地上。 就在这时,帐篷后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围聚而来,牧仁那张斑驳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 照日格和江宛皆是满脸惊色。 江宛当机立断扑上去,把牧仁拽进帐篷里,然后刷地放下了帘子。 牧仁像是被吓傻了,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江宛搬不动他,手一松,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上,还好没摔进火塘里。 江宛胳膊在地上狠狠砸了一下,痛得不行,却双手捂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