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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边已亮,江宛又渴又饿,已经走不动了。 驾车的是个小年轻,顶多二十岁,自称叫小卞。 是个叫人不大叫得出口的名字。 所以江宛道:“要不我叫你卞小哥吧。” 小卞没有意见,道:“其实我叫卞资,您叫我小辫子也成。” 他是个跳脱随性的青年,为人憨厚中带着丝精明。 第五十六章 老倪 霍女侠是个沉默是金的人,轻易不说话,紧张的逃命路上,对着这么个人,委实压抑了些,但幸好还有卞资。 这卞小哥幽默风趣,博闻广识,天南地北都能聊。 江宛心里还是忍不住好奇霍女侠,于是悄悄问卞小哥:“你知不知道女侠到底叫什么名字?” 卞资:“我也不知道,你管她叫女侠,我连管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江宛不解:“那你怎么和她一起来救我?” “我是主家安排来的,她……好像是个杀手。” 江宛:“杀手?” 卞资不确定道:“也是主家的亲戚吧,毕竟她也姓霍。” 江宛:“亲戚?” 卞资:“吕家以前号称天下第一商,我们五娘子便是北地第一商,霍五娘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江宛:“看出来你崇拜她了。” 卞小哥的主家是霍容棋,如果女侠是霍娘子的亲戚,那估计就是姐姐吧。 江宛不由转过头,想看看在那边擦剑的霍女侠。 一回头,霍女侠正站在他们身后。 江宛:“……” 霍女侠:“……” 江宛反手一拍卞资:“卞……卞资!你刚才是不是说霍女侠的坏话了!” 卞资被她推了个屁股墩:“我……” 他抬头,不巧与霍女侠对视,一滴冷汗缓缓落下,他跳起来:“我去看马。” 跑出去没几步,又被石头绊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又顽强地爬了起来。 霍女侠看着江宛:“为何不直接问我?” 江宛挠了挠脸颊:“我逗他呢,他傻乎乎的哈。” 霍女侠显然觉得不好笑。 江宛低头:“我……怕问得不好,反勾起女侠的伤心事。” “你就继续叫女侠吧。” 江宛扬起脸,对她甜甜一笑:“好的……” 霍女侠轻轻哼了一声,好像也不是很生气。 再度上路,霍女侠抱剑骑马,卞资哼着小调驾马车,江宛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走了两日,听卞资说,就快到恕州城了。 这一日,正是八月的最后一日。 “走完这段小路,估计就能上官道了。” 江宛:“官道上不是不许平民百姓的马车上去吗?” 卞资噗嗤笑了,把嘴里的草秆往外一吐:“早八十年,恕州就被大梁割出去了,谁还管他是不是官道啊。” 江宛默了默:“有道理……” 正插科打诨着,忽见前方有一个灰衣人横刀而立。 江宛立刻激动了:“这是土匪吧,活的,活的土匪吧!” 她一边激动,一边拍着卞资的背。 卞资躲着她的手道:“你怎么看见土匪也这么乐啊。” “我在来北地的路上,天天盼着遇土匪,好趁机逃跑,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是一个活的没见着。” 卞资:“那……” 江宛:“死的也没见着。” 霍女侠听他们吵吵嚷嚷,烦得很,于是飞身下马,拔剑直指:“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扔了刀,大喊一声:“夫人!” 卞资噗嗤乐了:“这人咋管自己叫夫人……” 夫人? 江宛钻出马车:“倪脍,是倪脍吗?” “没错,就是我老倪,夫人,你好不好?”倪脍一抹并没有流下来两行热泪,小心翼翼地绕过握着长剑的女侠。 霍女侠收剑入鞘,脸黑了一大截。 江宛却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两眼泪汪汪地抓着倪脍的袖子,问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倪脍长叹一声,就要钻进马车里跟江宛好好叙旧,刚钻一半,被人拖着后领子甩在地上。 霍女侠冷淡道:“男女有别。” 倪脍赔笑:“对对对,女侠所言极是。” 他一溜烟爬起来,把屁股搁到车辕上,跳上去坐了,又看了一眼霍女侠的脸色。 霍女侠上马道:“走吧……” 倪脍才转头和江宛哭诉起连日遭遇。 “哥几个一共也就四个人,骑狼,邱瓷,徐阿牛,还有无咎,对,一共就四个……” 卞资:“那你不是人吗?” 倪脍看着他,小眼一眯。 这位小弟身上似乎有点同类的气质啊。 江宛:“接着说……” 倪脍道:“那我接着说,我们是没日没夜地赶路啊,夫人也知道,我就爱赌点小钱,这一个来月,我是连赌场的大门都没进去啊,我连个骰子我都没摸过啊,我这柔弱无骨的芊芊玉手……我这手射暗器的时候,都开始发抖了。” 卞资:“噗嗤……” 江宛:“噗哈……” 倪脍:“你们笑什么?你们懂什么?我这不能赌也就算了,无咎住客栈,可是我出的银子,这是在剜我的心啊,更别提骑狼那小子,跟个傻子一样,动不动就说「哥几个去把夫人的前路清扫一番」,我就跟他说,人家那可是十来个人高马大的金吾卫啊,哪里轮得着咱们清扫,他还非是不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