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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匆匆而来,架住了江正。 一副病骨,委实也挣扎不得,江正倒无激愤之色,只有一点颓唐。 安阳:“慢着……” “你到底是为何事而来。” 江正气喘虚薄,勉力站直:“想为他上一炷香。” 这个老头看着实在可怜。 可惜安阳大长公主心如铁石:“拖下去,丢出去,永远不许他再来。” 侍卫依言而行,飞快地把江正架走了。 江宛看着重归宁静的庭院,心中滋味难辨。 倒是江正这个老不死的记得什么忌辰,这许多年,她从不曾在这日给沈先生准备过什么三牲鲜果,香烛供奉。 “少年时一个回眸,便是一场白头,如今真到白头时,才知道当时的天真。” 终是不忍回首。 第六十八章 身亡 史音出现在门口:“殿下,江少傅已经走了。” “今日听说他来,还当他要指着鼻子骂我,叫我不要连累了他知己的一世清名,未料得……”安阳顿了顿,也是无话可说。 她见史音似有急事要说,便问,“出什么事了?” 炭炉上的茶壶咕嘟咕嘟沸着,史音用棉布包着侧把将茶壶挪到藤编垫子上:“不是大事,只是宫里来人说曜王似有异动。” “他啊。”安阳大长公主没什么兴趣。 “听说是慢慢吃不下东西,咳嗽也重了……”史音给大长公主倒茶,“这些年虽然命太医给他补养着,可曜王底子太差,怕是寿数将尽了。” “他是不肯安安分分去死吧。” 史音用玉水瓢舀了些清水把茶壶注满:“他觊觎从陛下那里得到的丹药,正在想法子再弄一颗来。” “怕是上蹿下跳,要好一阵折腾了。” 这倒未必。史音把茶壶放回小炭炉上:“殿下有所不知,他已经搭上了屠顺妃。” “自从信国公死了以后,这屠顺妃没被打入冷宫已经算是好的了,不惦记夹着尾巴做人,与曜王勾结,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了。” 史音道:“殿下有所不知,曜王殿下正是青春年少,这顺妃失宠,膝下无子,也是长日寂寞,虽说是利用,但也似乎是有情的。” “勾搭成奸罢了。” “殿下的意思是,不必多管?” “由他们蹦跶去吧,左右不过是给我的好侄子添堵,管他做甚。” “臣下明白了。”史音唇角一弯。 史音又道:“还有一事,如今金吾卫中有个叫孙羿的少年颇得皇上青眼,是殿前太尉的儿子,想来是有承继父亲衣钵的意思,巡视时抓出了咱们按在曜王宫里的一个钉子,那宫女已经服毒自尽,倒没有后患,只是这个孙羿如何处置,还要看殿下的意思。” “敢动我的人,看来这小子还不知道给皇帝办事最要紧的是什么。” 史音会意一笑。 安阳品了一口茶:“既然他不懂装聋作哑的道理,你就让人教教他吧。” 史音:“是,臣下无事,先告退了。” “去吧。”安阳也站了起来,她召来翘心,让他他提着一篮茯苓糕,二人一起去花园喂鱼了。 …… “少爷,江府派人送了张画来。”小仆蹬蹬跑进院里。 沈望正坐在院里的摇椅上午睡,晕晕乎乎取下来盖在脸上的《封神演义》,他瞌睡还没醒,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白色的衣角落在地上,扫过一片发黄的落叶,在浓稠的秋日阳光照射下,他比平日多出些恣意慵懒来,面如冠玉,发如浓墨,懒散一笑之下,让人不敢逼视。 “什么画?”他声音哑哑的,慢腾腾站起来,将湖色发带甩到身后。 约莫十岁左右的小仆扬起脸:“是江府送来的画。” “给我吧。”沈望弯腰,从小仆手里接过画轴。 这小仆是捡来的,说起来也是巧,这小孩被后娘饿了两天,实在走不动了,蹲在他家大门口哭,被管家接进来吃了个馒头,再也不肯走了。 难得沈望素来不喜欢孩子,竟然也答应留下了他。 小仆传完话,又是蹬蹬往外跑。 “十鳌……”沈望叫住他,懒懒抱怨,“你呀,太吵啊。” 小仆十鳌憨憨一笑,并不放在心上,依旧是埋头横冲直撞的架势。 沈望便拖拖沓沓地往书房走,阳光把人的骨头晒得都酥了。 沈望心中忽然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如果能死在这样阳光里,倒也不错。 他走进书房,展开画卷。 画中烟波浩渺,小舟轻远,没入浓雾,前路茫茫。 上头题着四个字——回头是岸。 并无落款…… 这字是他先生的字,这画……虽画的是山水写意,这小舟的笔法却十分细腻,连薄帆上落着的叶子也勾点了出来,分明是工笔的手法,群山也似不曾画完,不过大约是特意留白,显出雾浓路盲。 工笔…… 沈望摇头,他祖父最擅长的就是工笔画,只是当年变故,家累尽散,他多处寻觅,也只找回了祖父的两幅画,一幅是《唐宫喜鹊啼春早》,一幅是《匀笔阁论画》。 至于这字,墨迹还很新,是旧画新题。 先生这是在劝他啊。 沈望取出常用的小印,仔细沾了印泥,在画上盖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