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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宛与他视线相触,顿时忍不住了:“你伤势如何,战场中是如何脱困的,有没有受新伤?” “我左肩受伤,又怎会上战场做他们的负累……”余蘅为宽江宛的心,隐瞒实情,“我们脱困则是因事前布置,虽有侥幸,却也容易。” 江宛对他柔柔一笑:“如今城里中军和玄武约有五千人,不知道你那边的三军还剩多少人。” 不足五百…… 余蘅心中懊悔,只顾着将情况说得好些,却忘了事实便能将他的谎言戳穿。 江宛噗嗤笑了:“想来你很少与人说瞎话吧,编都编不圆。” 这倒也不是,他三岁上就掌握了见人说人话见狗说狗话的本领了,不过是……不过是在江宛面前,忽然变得笨了一点点。 不过,看着江宛难得真心的笑,明明步步绝地,他也忍不住从心底笑出来。 余蘅不好意思低了头,抬头时满脸平静,独耳尖一抹红:“城中粮食能支撑多久?” “霍娘子早有积蓄,再加上城中米商囤积,若城不破,约可以支撑一月有余。”江宛道,“对了,北戎大王抓走了程琥。” “程琥?不是说抓的是宁统的侄子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北戎人认为他是宁统的侄子,并且以此要挟宁统开城门,我假意与宁统争执,拖延了一日,呼延律江说明日会再来。届时,要么城门开,要么程琥死。” “此事倒好解决。”余蘅道,他看向江宛身后。 江宛随他的视线转头,见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罗刹女,惊喜道:“你把她也带进来了!我昨日还在想若是罗刹女还在就好了,如今有了谈判的筹码,程琥的命想来该是能保住的。” 不过…… 江宛黯然:“席先生由地道离开了。” 余蘅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他走了,他要去做什么?” “不知道,他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倒像是要捐躯赴国难。” 余蘅微怔,旋即道:“我倒觉得他应该是去……” “哪儿?” “用一张我们至今未用的底牌。” 江宛茫然…… 余蘅道:“回阗……” 其实回阗人这些年在北戎的压制下东躲西藏,过得很不容易,这回若卷入大梁与北戎之战,这些年的韬光养晦便都白费了。 江宛表情一凝,然后猛吸了一下米香:“我饿了,我要喝粥。” 方才在霍娘子府上,看着众多精致的小菜也没有胃口,到了此处却对一碗白粥嘴馋。 “我去给你端。”余蘅站起。 江宛跟着站起:“你手受了伤,我自己去。” 她拉住余蘅的袖子。 余蘅低头看她,眼神温软。 江宛发现余蘅浓而密的睫毛上竟挂着一根草屑,他鬓发微乱,下巴上冒出来不及刮的胡茬,多了些落拓不羁之气,比以前更顺眼一些。 其实他自离开京城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譬如小刺猬收起了身上的刺,向她袒露柔软的肚皮。 猛兽断獠牙,苍鹰断利爪。 她也不舍得他重回樊笼。 第三十九章 救人 一斗粮后头的小厨房里,江宛捧着一碗粥喝。 余蘅则托腮看着她喝。 城外大拨敌军虎视眈眈,他二人却好似寄身田园,得享片刻安宁。 江宛用调羹喝了半碗,就捧着粥不动了。 余蘅问:“你在想什么。” “如今你那边的诸人下落都分明了,可无咎他们在北戎却一点消息没有,你说阮炳才和骑狼琢磨什么呢,莫非是在帮无咎夺嫡?” …… 北戎营地,辰时过半,日升云聚。 “罗刹王来拜访北戎大王了,刚才还看了行刑全程。” 呼延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亲卫,点头道:“做得不错,先下去吧。” 如今罗刹王来了,他们若在此时「寻回」人质便不太合适,还是先去会一会罗刹王为好。 呼延斫刚走到大王帐外,便听呼延律江感叹:“如罗刹王所言,阿瑞散的确心性坚韧,叫他做大王也未尝不可。” 呼延斫面上满是怨恨。 但他很快恢复平静,因为他早就知道,自从无咎来了,他就不是父王最宠爱的儿子了。 许多人以为君王传位要为天下计较,必得将儿子们百般比较,择出最贤能的一个托付江山,实则不过是凭一念喜恶罢了。 若是心里喜欢,纵然儿子天资蠢钝,也可以选贤臣辅佐,再者说,这天下绵延几何与个死人有甚干系。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也不是那小贱种真有那么讨人喜欢,呼延律江从始至终最爱的只是小贱种他娘亲。 他娘赢了,也替她儿子奠定胜局。 好一个子凭母贵啊。 他这个没娘的,只能靠自己了。 阮炳才说得对,古往今来多少帝王,手上没沾过亲人血的寥寥无几,也不缺他这一个弑父弑弟的。 呼延斫深深吐出一口气,带起笑来。 “父王……”他喊了一声,然后掀开帘子,“原来罗刹王也在。” 呼延斫对罗刹王行礼。 罗刹王还礼:“大王子风采依旧。” 呼延斫点头:“罗刹王拿下邢州,当真是神勇无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