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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四年,十月二十五日,卯时未至,天色如墨。 “团姐儿,快醒醒。” 江宛睁开眼,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霍娘子把她扶起来,看她困得厉害,便有些心疼:“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江宛听了这句话,下意识道:“不,不用,我能挺住。” 霍娘子被她逗笑,慢慢道:“阮知州刚才叫开了城门,正等着你过去议事。” 江宛点着头,脑子还是跟浆糊一样,其实什么也往心里去,等冰凉的帕子上了脸,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啊?阮炳才回来了?” “哈?北戎大王死了?” “什么?大王子也死了?” “慢着,罗刹部叛乱了,昨日还和北戎交战了……”江宛按着额头,“等我缓缓吧,我不就睡了几个时辰,怎么就天翻地覆了。” 等江宛梳洗停当,赶往衙门时,余蘅也进了城。 昨夜北戎的动静太大,他想不注意也难,而他知道,这就是席忘馁所谓的「助他一臂之力」。 看来罗刹王的不臣之心由来已久,才会被席忘馁用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而席忘馁的多年布局,环环相扣,已经十分明朗。 不过,席忘馁手里至少还有回阗这张牌不曾用过。 余蘅与魏蔺商讨一夜,并非为定州之困,而是不日澶州援兵将至,北戎又有罗刹部叛乱在前,回阗威胁在后,恐怕可以重订澶州之盟了。 而这一次,北戎也该归还恕州,退回草原。 余蘅与魏蔺商定后,便自地道进城,与陆通判陈知军等人碰头。 须臾,城门兵来人传话,说有人自称阮知州,在城楼下叫嚣。 陆通判亲自上城楼辨认,这才开了城门,放阮炳才进来。 霍娘子收到消息,临时赶去,得知几条要紧的消息后,就返回来叫起江宛。 等江宛打扮停当,赶到衙门时,天边已然微明,她下了马车,朝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定州城中有分量的人几乎都到了,江宛到时,阮炳才正在发言,他蓬头垢面,连衣裳也没换,看着简直像个羊倌。 江宛本想悄悄进去,却不小心与阮炳才对视,阮炳才道:“至于那位新任大王是什么脾气秉性,想来夫人比我更清楚。” 数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过来,江宛茫然问:“谁?” 余蘅道:“无咎恐怕要成北戎大王了。” 在江宛脑海中,无咎和北戎大王之间的差距简直比阮炳才和北戎大王之间的差距还大。 她盯着阮炳才:“你回来了,无咎呢,骑狼呢?” 阮炳才手上缠着绷带,这时下意识握拳,便是一痛:“他们都留在北戎了。” 陆通判咳了一声:“那谁,坐下说话吧,何必对阮知州咄咄逼人。” 霍娘子正跨进屋里,正听见这句话,不假思索地呛回去:“那谁,一张嘴就是一股臭味,有没有自知之明啊?” 江宛拉了霍娘子一把,不想她与人起争执。 余蘅对江宛点了点头,江宛便过去,坐了余蘅边上的位置。 刚一坐下,余蘅又推过来一杯茶:“我没动过。” 江宛:“多谢……” 只是她现在并不想喝茶。 阮炳才慢慢道:“我们逃离时,正值罗刹部来攻,有人来寻二王子,故而他没能脱身,然则,我看他也未必想离开。” 陆通判:“只要不走,便能当大王,这买卖换了我,我也做。” 陈知军插言:“不知这二王子可否还对大梁抱有善意,起先他虽与大梁合作,但这身份不同了,行事做派自然也会更改。” 在座诸人心里自然明白,这人既然没回来,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 再有,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会不会翻脸无情,转头继续攻打大梁,也未可知。 说来说去,就连霍娘子也忍不住多看了江宛几眼。 江宛慢慢道:“我不知道。” 无咎会留在北戎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现在又能保证什么。 纵然她心里愿意相信无咎,可人心易变,不同的际遇完全可以造就出迥然相异的两人。 她宁可现在大家对无咎提防些,也别来日因为少了戒心而吃亏。 她心里的无咎,自然是肯为了救她千里奔袭的少年,她和无咎之间的情分与亲弟弟也没什么不同。 可人在权力面前做出的抉择,往往是无法预料的。 哪怕是她也一样。 “若是他铁了心做这个大王,就算仍记得与我这点微薄的情谊,到底也是立场不同,他自然要为北戎考虑,为草原子民考虑。 若你们指望我用点什么苦肉计去骗他,让他一面做着北戎大王,一面替大梁办事,恨不得将北戎人都变成大梁的奴隶,就别痴心妄想了……” 江宛站起来,目光锐利地环视一圈,然后放缓语气,“如今罗刹部叛乱,北戎人的日子也未必好过,想来也不是不能和谈,甚至和谈时大梁能占据优势,这些道理,诸位大人心中都明白,也无需我多言,告辞了。” 江宛行了礼,转身离开。 “我去看看她。”余蘅追了出去。 霍娘子看有人去了,抬起的屁股又落了回去,她清了清嗓子:“阮大人继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