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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宛推开房门,屋里散出浓郁的药味。 “祖父。”江宛轻轻叫了一声。 “是团姐儿吗?”江正很快回答,从幔帐中伸出手。 江宛连忙拉住他的手:“祖父,是我。” 江老爷子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见了,总是眯着眼左右看。 “是你吗?” “是我,我是江宛。” “那你说,你祖母最喜欢什么花。” “绣球花,祖母喜欢它开起来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对不对?” “对,看来你真是团姐儿,不是安哥儿找人假扮的。”江老爷子满意地叹出一口气。 “我是。”江宛的脸贴着祖父的手,泪盈于睫。 江老爷子慢慢躺回去:“团姐儿,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呀?” “我……我去给祖父买药了……”江宛几乎泣不成声。 江老爷子拍拍她的手:“团姐儿,我的时辰到了。” “没有!祖父要长命百岁,要看着安哥儿结婚生子,对不对?” “恐怕我是看不见了,来日你把他大婚的模样画张图,清明烧给我看吧。” “祖父,你还开玩笑。” “是啊,太不吉利了。”江老爷子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江宛握着老爷子的手。 江老爷子忽然问:“平侯,没有来吗?” 沈望死了…… “他……”江宛想了想,“他恐怕只是一时没顾上。” 江老爷子:“前些日子我听见鼓声了,安哥儿非说我是做梦,可我却觉得听得十分真切。” 江宛:“马上要过年了,街上有舞龙舞狮的,敲锣打鼓热闹罢了。” 老爷子想起一出是一出:“平侯的《长汴赋》还没有写完吗?” 早就写完了。 江宛忍住泪意:“我去催催他。” “他是有文采的,来日会试,定能一举夺魁。” 祖父糊涂了。 “是……”江宛的泪划过脸颊,顺着下巴滴在被子上,“他是祖父的学生,最少也能中个谈探花。” 江宛还能想到沈望中探花时,祖父欣喜的语气:“要我说,平侯的文章并不差,陛下还是看他年轻貌美,才将他压了一压。” 想到沈望打马游街,看尽春风,何等意气飞扬。茶楼上,祖父看着得意门生,又是怎样的骄傲。 若没有世仇在前,沈望或许能做一个好官。 可惜,他英年早逝。 祖父高兴,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最后累得睡着了。 江宛关上房门,回身看去,却见余蘅仍在。 余蘅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递去一块帕子。 “沈平侯曾让人交给我一封信。”余蘅道。 他刚才隐约听见了沈望的名字,沈望毕竟是江少傅的学生,如今这封信交给江少傅更为妥当。 “跟我去书房吧。”江宛道。 信封上并没有字,看不出到底是想给谁。 江宛用拆信刀划开蜂蜡,撑开信封,往下一抖,其中掉出一枝桂花。 也只有桂花。 桂花已经干枯,江宛看着这枝花:“这是什么意思?” 余蘅摇头,决定再派人去问问文渊阁送信的那个小太监。 江宛把桂花放在桌上。 安阳大长公主曾经告诉她,沈望对她心慈手软。 “我曾以为沈望是恨我祖父的,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我下死手,想来也是顾念祖父罢了。” “恐怕未必是顾念江少傅,也许只是单纯为你罢了。” “为了我?”江宛疑惑。 “为了你祖父不伤心。”余蘅可不打算点醒江宛,事实上,他约了周相,如今已经迟了半个时辰了。 “我还有事。” “那你先走吧。” 余蘅道:“我已经派人去把阿柔和蜻姐儿接来了。” “多谢……” 送余蘅出去的路上,江宛认真道,“你知道的,我的答案也是我愿意。” 余蘅走后不久,阿柔和蜻姐儿就来了,江宛心里装着祖父的事,只是强颜欢笑。 倒是抚浓,抱着她哇哇哭了一场,还说,要不是余蘅拦着她,她就要写信去给霍当家,让霍当家来要人了。 抚浓擦了眼泪:“对了,当家给你写了好几封信,我都带来了。” 江宛安置好两个小姑娘,又回到书房拆信。 第一封是卞资写的,让江宛注意一下京城最近来流行什么,看来明氏已经不满足做北地第一了。 第二封才是霍娘子的信。 信上写了些琐事,厚厚一沓,江宛把不知何时跑来的蜻姐儿抱在膝上,看了很久。 霍娘子几乎提到了北地的所有人,魏蔺与宁剡在镇北军中表面上针锋相对,私交却不错,阮炳才爬山的时候不慎摔断了腿,卞资有了喜欢的姑娘,霍忱则被一个泼辣的姑娘追求着。 还有霍七娘,霍娘子把最小的妹妹,北地的英雄,葬在了她母亲身边。 霍娘子几乎提到了所有人所有事,连定州多了很多牵着骆驼的外族人都提到了,却没有提到她自己。 江宛拆开了第三封信。 这封信写在更早的时候,大约就是霍七娘下葬的那天吧。 信里写:人生如逝,别忆难枕,宿昔行迟,惟纵芳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