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难中拜师宁废柴（四）
白寒冰道：“点苍派的人不都是一队一队结着来，要是遇上了敌人也好群哄而上，打输了就一队一队结着跑吗？” 王明笑了笑，剑尖渐渐斜了过来，对着白寒冰，道：“我听说白先生那日杀了我门中人后，一路北闯，又杀了不少无辜百姓。在飞天坡上被青龙处所截，以为白先生已经仙去，原来白先生到这来了。” 白寒冰冷哼一声，他自然听得懂王明讽刺他只会杀无辜百姓，遇上青龙处便要逃走。沐南端道：“今日遇上我们二人，白先生就不要走了，请赐教一二。” 他们两人各站一个方位，剑尖斜起，将白寒冰锁在中间。旁边的农人见情势不对，也不敢上前相劝，都往后退去。 程问晓趁机想跑，也站了起来。那王明忽道：“没想到今天不但遇见白先生，更与程家大公子相遇，真是花开二处，阳春春草。” 程问晓大惊，不敢说话，往后就跑。王明道：“那位便是程问晓吧，遇上我们就一起坐下喝杯茶，又何必走呢？”白寒冰听到程问晓这三个字，登时精神一振，横眉一竖。这些日子中他最想的就是这个名字，最想见到的就是这个名字的主人。此时听到，真是又惊又喜。若在别时遇见程问晓，那自然是极大欢喜。但在此时，面前却由两把剑对着，什么时候都可能刺出。如何能回头去抓程问晓？ 而王明、沐南端两人亦是如此，虽眼见程问晓就在前面，却也不敢追上去擒住程问晓，恐白寒冰忽然出手。程问晓自然也想到这点，听也不听往前冲出，头也不回。 沐南端忽的怒喝一声，长剑刺出。他一剑既出，王明自然不会一旁观看，也是一剑刺出。这两剑随来，虽有前后之分，且一长一短，但却同时刺到白寒冰身前。 白寒冰双掌往桌上一拍，一声爆响，桌子登时翻立起来。两把剑刺入桌面，登时分碎了桌子。王明身子一纵，长剑刺向白寒冰左侧，沐南端直直而到。 白寒冰身子一扭，往后一退，从袖中取出两把短匕。他短匕挥动起来，尤如一条双头蛇同时吐牙，寸寸催险。王明也是用短剑，一手流星剑使起来千花万化，眼前绚烂缭乱一片。 沐南端使长剑，剑过锋随，剑气自溢，三寸之地皆被剑气所催。三人皆是当代绝顶高手，一动起手来，棚子便被掀去了大半。 三道人影一晃，只听“当当”声传出。白寒冰忽的大喝一声。双掌向前一推，掌力过处，寸寸结冰。沐南端、王明都是急向后一退，使剑挡住。 白寒冰往后一退，道：“老子先走了！恕不奉陪！”几个起跃间竟已跳出了十数步。沐南端回剑斩断寒流，脸上寒峻一片，道：“好厉害的寒魄神功！”王明道：“追！”纵身而追。 程问晓本跑到前面，正以为逃过一劫。忽然感觉后背一痛，如同撕裂般。往前一扑，摔在地上。后面一道身影冲上来，一手抓起程问晓，一手狠狠的在他脸上扇了十几个巴掌。只掌得他脸上红肿一片，一口鲜血吐出。 追来那人自是白寒冰，他一出包围便向程问晓逃去方向追来，几个起纵，远远看见程问晓。急怒之下短匕射出，没入程问晓后背。这才有了之前一幕。 程问晓咬着牙根，见白寒冰脸上阴沉一片，双眼几欲喷火，如同一头凶狠的恶狼。他知道此番落到白寒冰手上，必不能生还，道：“白寒冰，你趁早杀了老子吧，否则有一天老子翻了身，必将你粉身碎骨！” 白寒冰哈哈一笑，脸上愈加阴沉，道：“杀了你，还没那么容易。走！”提起程问晓便往前赶去。他轻功极好，纵步而行，王明、沐南端两人竟未追上。 程问晓渐觉脑袋沉重，眼前模糊，双眼一闭，便昏了过去。昏昏涨涨中只觉自已在走一条路，却不知走去哪里。忽的感觉后背一阵剧痛，忍不住“啊”的一声叫，痛醒了过来。 他一醒来，便见到白寒冰站在他身前，一张又黑又沉的尖脸对着他，手上还提着一把短匕，匕刃上鲜血下滴。 程问晓咬牙道：“你趁早把我杀了吧！否则有一天我必千倍万倍报回来！”白寒冰嘿嘿直笑，道：“没那么容易！”又擒住程问晓走路。 走到一处山谷中，天色已昏。白寒冰打下几只鸟烧了吃，次日又带着程问晓走路。到一片黑树林，他将程问晓扔下，不知从哪里取了把长剑扔给他。 程问晓只道他要杀了自已，抬头就颈。白寒冰道：“拿剑，向前跑去。我在这打坐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再追上去。如果让我追上了……”后面的话不用多说，程问晓便已明白。 程问晓道：“你有这个好心？”白寒冰在原地打坐起来，闭目养神，道：“一个时辰！” 程问晓咬咬牙，捡起剑往前便跑。他知道白寒冰轻功厉害，专挑偏避道路跑去，越过山沟，跳过溪泉。眼见日头渐中，渐渐体力不济，数着一个时辰早过了，白寒冰应该追不上了，正要停下来歇息。 哪知背后一寒，一个声音道：“真是废物！”程问晓只觉双肩一痛，已然中剑。白寒冰踢来一脚，正中程问晓肚腹。程问晓“啊”的一声痛叫，往后一摔，在地上打滚。 白寒冰道：“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你才跑得这一段路。”在原地坐下，又打起坐来。程问晓从地上爬起，捡起了长剑，恨不得就往白寒冰脑袋劈落。 白寒冰道：“再给一个时辰的时间。”程问晓二话不说，往后便跑。将近跑了一个时辰，到了一个深山中，听得后面寂寥一片，鸟雀相鸣。才松下一口气，坐了下来。 忽觉后背一个撕裂剧痛，向前一仰，一口鲜血喷出。白寒冰站在他后面，冷冷的道：“继续跑啊！我还没玩够。” 又休息了一天，白寒冰又让程问晓跑，自已打坐一个时辰。程问晓知道他此意根本不是为了放过自已，而是为了玩死自已。咬紧牙向前跑去，他前两次都被白寒冰追上，知道再跑多远也决逃不出。 跑了半时辰后，举剑找了个较湿的地面，往地上挖了一个大坑。跳入大坑中将土翻起来盖上。闭住呼息，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在挖土，随后一只手伸下，拽住他头发，硬生生拖了出来，猛然扇了他十几个巴掌。白寒冰嘿嘿冷笑道：“好小子，挺厉害的啊！活埋自已，竟然想出这招，差点就把老子骗过了。” 程问晓吐出一口鲜血，道：“你怎么发现我的？”白寒冰指了指鼻子，道：“我这个鼻子，方圆百里的血味都能闻得到。”又打起坐让程问晓继续跑。 过得两天，程问晓身上已没一片好肉，每被追上一次，便被刺下了一剑，或挖出一块肉。一日白寒冰找了个山洞睡觉，睡到半夜时忽然叫醒了程问晓，将他按住在墙上，不断嘿嘿作笑。 程问晓道：“你要干什么？”白寒冰双眼布满红丝，舔了舔舌头，竟把脸贴上去。程问晓大惊，双手欲推开他，哪知却推不动。 白寒冰哈哈一笑，道：“你真好玩。”竟在他左脸吻了一口。程问晓只觉一股恶气从肚子中冲起，涨到喉咙上，几乎想趴下来大呕特呕。好在白寒冰并未做什么，又躺回去睡觉。 次日白寒冰又让程问晓跑，追上后又给了他一剑。程问晓自知毫无活路，道：“我不跑了！你杀了我吧！一剑杀了我吧！” 白寒冰道：“你当真不跑？”程问晓冷冷道：“我不跑了！” 白寒冰忽的拽起他的头发，道：“你不跑的话，就不要怪我对你做什么了。”说着，双手在程问晓身上缓缓摸索着。 程问晓只觉肚子中的所有东西都要吐了，道：“我跑！”举起剑继续跑去。白寒冰哈哈大笑，看着程问晓远远跑去。 跑到一个山口时，又被白寒冰追上，身上又多了一个剑伤。白寒冰似乎也不想杀了程问晓，每次给他一剑都会用上好的金疮药敷上。 程问晓脸色苍白，全身几无气力。白寒冰道：“怎么不跑了？继续啊！” 程问晓道：“没力气了。”白寒冰道：“没力气了？没力气……”忽的举剑一刺，在程问晓左臂上剐下一块肉，登时一片血肉模糊。 程问晓脸上一白，“啊”的一声痛叫。白寒冰将一瓶金疮药扔给他，自已架起了火，烤起那块肉。烤熟后边吃边道：“我记得有道名菜，就是在活的驴子上挖下一块肉，再洒上金疮药。吃完肉后再挖下一块，这样吃驴肉就是最美味的。你呢，现在就是那头驴。” 又是一天天明，白寒冰道：“拿剑，开始跑吧。”程问晓默默捡起剑，一步一步离开。他此时明知必死，自然不抱有逃走的希望，走一步便重上一步。也不知走了多久，抬头见前面是个小镇。 镇上游人热闹，嘻笑喝骂。他走入小镇，游人见他这副模样，都是从旁边避了过去。他走到一个墙角，实在没有力气了，把剑往地上一扔，倚着墙角坐了下去，不断吁吁喘气。 不远处有卖烧饼的，传来一阵一阵的饼香。他已感觉不到饿了，阳光火烫烫的烤着他，他也感觉不到。 一个老乞丐从不远处走来，手上还拿着两个烧饼。老乞丐走到程问晓旁边，坐了下来，拿着一块烧饼吃了两口，看向程问晓，嘶哑着声音道：“新来的？吃吗？”将一块烧饼递过去。 程问晓接过烧饼，在嘴上大口嚼着，吃完后才觉得饿。向那老乞丐点了点头，低声道：“谢了。” 老乞丐咧嘴一笑，道：“你还饿着吧，先坐着，等会会有人给你钱，就可以买吃的了。”程问晓见老乞丐头发散乱，胡须极长，把整张脸都遮住了，只剩下一双眼亮的眼睛。身上的衣服倒是干净。 他顿了顿，道：“我不是乞丐。”老乞丐笑道：“不是乞丐，也胜似乞丐了。”程问晓苦笑道：“对啊！不是乞丐，也胜似乞丐了。” 老乞丐道：“你是哪里的人？怎么这副模样？老头子是没有子孙，没有父母才到这乞讨的，你呢？” 程问晓道：“我……我也没有子孙，没有父母……没有亲人……”老乞丐道：“哦！原来也是一样，哈哈，哈哈！” 程问晓吐了口气，缓缓搭着墙站了起来，道：“老人家……我先走了……”老乞丐道：“走？去哪？在这乞讨就行。” 程问晓道：“不了，我还有仇家要来，怕连累了你。”老乞丐“哦”了一声，道：“你是哪里的人？这把剑是你的？”捡起地上的剑。 程问晓苦笑一声，道：“我原是武当弟子，这剑是我的。”老乞丐笑道：“你会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