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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勺吃了两口难以下咽的糙米饭,连口水都没得喝,这才想起和自己一块儿被抓的隔壁这位,刚想把筷子伸过去捞块肉,就发现对方碗里就剩个底了。 婴勺愤愤:“你是饿死鬼吗?” 沉玉擦了下嘴,优雅地放下碗:“凡人真有意思。” 婴勺捧着碗,盘腿和他面对面坐着:“何出此言?” 沉玉道:“凡人之躯生老病死,知饥寒知温饱,饥寒时难捱却有盼头,温饱时满足却为将来的饥寒所虑。” 婴勺盘着腿,晃了晃脚跟:“这可不止是凡人的道理。” 沉玉道:“我从未感受过饥寒,今日有感而发罢了。” 婴勺:“你是鬼?你们璧城主住在那么冷的地方,你都没感觉……哦,你们璧城主好像也是鬼。” 沉玉一笑:“可能是吧。” 婴勺扬了扬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沉玉道:“婴勺君看起来深谙凡世道理,与我辈甚是不同。” 婴勺:“道听途说的。” 沉玉道:“四境轮里,这种道听途说很是罕见。婴勺君果真是神通广大。” 四境轮里绝大多数的恶胚都是十几万年前被父神一手关进去的,那时候凡界还只有个雏形,压根没人去过。直到三千年前四境轮突然暴动,短暂地打通了与外界的联系,又收了一小撮妖魔鬼怪。这批人给与世隔绝的四境轮带来了一管新鲜血液,只可惜绝大多数都没能活到现在。 婴勺没理会他,任他猜去。 沉玉道:“四境轮里仙君甚少,婴勺君怎会流落至此。” 婴勺道:“你们北境的鬼也挺少,你在玉嬴手底下混,没被他送去给你们璧城主当点心?” 沉玉道:“璧城主并非外界所传来者不拒的魔头。” 婴勺“嗯”了声:“看来是个挑食的魔头。” 沉玉好似有些无奈:“璧城主不吃人。” 婴勺:“当然不吃人了,四境轮里哪里长得起凡人。” 沉玉:“鬼也不吃的。” 婴勺敷衍地点点头。 沉玉于是放弃给自家大君正名,换了个话题:“婴勺君对这些凡人很熟悉,是位有故事的仙君。” 婴勺:“你想听我讲故事?” “若是婴勺君愿意讲,我自然是想听的。但恐怕你并不愿意。”沉玉一笑,“婴勺君长着一张不轻易向人吐露心声的脸。” 筷子在饭粒里慢慢地戳了两下,婴勺低下头扒干净碗底:“脸是这凡人自己长的,跟我可没干系。” 沉玉问道:“婴勺君不喜欢这张脸?” 婴勺把碗扔在一边,掀起眼皮:“我为何要喜欢?” 沉玉并未在意她语气中没由来的不友好,一笑:“若是不喜欢,换一个便是。” 婴勺抱着双臂看他:“你怎么不换?” 沉玉道:“我先前向友人传讯时用了这凡身的头发,若临时改换,怕他们找不到我。” 婴勺:“我觉得这张脸好看。” 沉玉道:“难道不是因为被困住了?” 婴勺:“原来沉玉君听见了,听见了还问。看来不是耳背,是脑残。” 沉玉笑了笑:“先前没在意,现下回想你说的那句‘出不来’,才反应过来意思。”他上下看了看婴勺这具身体,“倒是有趣。” 婴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道:“你要是能帮我弄出来,我还你一半魂魄。” 沉玉抹了抹被灰扑上的脸,道:“这条件甚是诱人。待我友人寻来,我自尽力帮你。” 婴勺整理着地上的干草,闻言回头瞥他一眼:“难道不是届时取我狗命?” 沉玉温和地道:“婴勺君说笑了。” 语气毫无诚意。 婴勺懒得理他,窝在干草垫子上闭目养神。 沉玉比婴勺更累,这会儿感受到了困倦,新奇又顺从地响应了身体的反应,就地睡着了。 婴勺靠着墙,掀开一边眼皮,扫了沉玉一眼。 这人虽是个鬼,睡姿倒规矩得很,躺平了双手交叠在腹上,双腿分开不过肩宽,比天族那些讲究礼数的老八股们还整肃。 曾经有一个人也是这样睡的。 只是那人有一阵子不知怎么的改了习惯,总有一只手放在身侧,要么搂着她,要么盖在她的手背上。 再后来,他就不见了。 这时,牢房里脚步声响起。 婴勺睁开眼。 “你要的——”狱卒的话刚出口,懒散的声调一收,如同被刀闸断。 他的视线只在正前方停留了一瞬,一瞬后却惊觉背后毛孔张开又紧缩。 狱卒舔了一下嘴,方才正撞上的那一副眼神仿佛烙在了他的眼珠子里,怎么都甩不掉。他壮着胆子再抬头,那囚犯的眼神已然平平无奇。 狱卒咽了一下口水,怀疑自己方才撞了邪,安慰着自己忘掉那双杀人刀似的眼睛,莫名地不敢再与那牢房中的人对视。他从胸口掏出镜子,往里面一扔,快速丢下一句“拿去”,就飞快地搓着胳膊走了。 婴勺揉了下眼睛。 她差点睡着了。 婴勺浑然不知自己无意中恐吓了无辜的狱卒,一边纳闷怎么那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边挪过去捡起了铜镜。 那人扔得忒不讲究,镜面都蹭花了。 她举起那巴掌大的铜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