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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旧梦渐改真心不移

    原本对熙黠避之不及的玄梦昔,忽然对于熙黠要送她回黑曜殿的决定提出了异议。这让雪兰很是不解。

    “昔昔呀,我可是越来越不明白你了。之前你在黑曜殿对君上避之不及,恨不得他离你越远越好。而今君上要送你回去,你怎么又偏偏赖在这里不走了呢?”雪兰端着一盆腌制的梅子肉走上前去问向玄梦昔。

    玄梦昔斜斜地歪在榻上,伸出葱段似的纤指,轻轻从盆子里头捻起一块梅子肉含进嘴里,如今玄梦昔能吃下的东西也就这腌制过的酸梅了。

    “我现在惧热得很,这黑水河畔比黑曜殿凉爽许多呀!”玄梦昔淡淡地说着。

    这话既是实话,却又并非完全是实话。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确实比从前更加惧热,魔界的炙阳与翻滚的岩浆让她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然这不是她决心要留在此处的缘由。

    如今神魔交战期间,二族胜负未分。听闻父亲已经领兵血洗了赤炎昕明宫,并且嫡魔大军已杀到了天龙紫微宫外。

    天龙,紫微宫……

    想来钦伏宸应是在那里吧。

    虽然心中明了今生无法再相见,但总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才是,总是希望他能平安才是。

    只有留在这里,留在熙黠的身边,方能第一时间获取到前方的战况。也只有留在此处,才有可能在关键时刻想办法帮他做点什么。

    如今熙黠对她腹中的这个孩子紧张得很,不敢对她有丝毫过份的举动。因此,她现在觉得在熙黠身边待着也没有之前那般尴尬了,故而回不回黑曜殿,其实区别并不太大。

    而且,这个孩子本就是熙黠与幽冰的,幽冰已经感知不到这份为人母的喜悦了,能让她这份生命的延续时时地陪伴在熙黠的身边,也算是对幽冰的一点补偿吧。

    雪兰听到玄梦昔说什么惧热而不愿回魔界,撇着嘴说道:“昔昔你这分明就是唬人的话,你从小在魔界长大,七宿宫可是比黑曜殿炎热多了,如今竟然找这么个由头搪塞我!”

    “可我现在是宿在幽冰的身体里头呀,而且如今我可是两个人呢!你都不晓得我最近有多怕热!”玄梦昔说着,扬起手中的小骨扇轻摇了起来,一边摇着还一边眨巴着眼睛,用行动再次向雪兰表示她如今确实是非常惧热。

    不同雪兰说上太多深层次的缘由,是因为玄梦昔不想让雪兰过多的担心。前几日探得嫡魔大军兵临紫微宫之时,她紧张得心都差点要跳出来了。

    她晓得雪兰也是担心钦伏宸的,如若让雪兰晓得了,定会忍不住跑去深入打探,保不齐她直接跑到紫微宫外围去也说不定。要知道嫡魔与神族如今交战期间,处处危急四伏。雪兰她来自断层空间非神非魔,到时候极容易被两方误伤。

    在玄梦昔的心里,雪兰永远都是那个在灵蝶谷中容易被小红欺负的小灵蝶,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既是自己与钦伏宸将她带到了这个世上,那么自己便有责任去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雪兰将手中的梅子盆放下,上前夺了玄梦昔手中的骨扇,立在一旁帮她扇着风,口中嘀咕道:“我不管你心中打着什么主意,总之你去哪里都得带上我,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昨日早晨你使唤我去给你采草尖的晨露来煮茶喝,茶煮好了你可尝过一口?”

    瞅了一眼玄梦昔手边的那已经凉透的晨露茶,雪兰继续说道:“好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总之还是那句话,你断然不能再如当日在黑曜殿中的所举。即便是为了我好,我也不会领情。”说着手中摇着的骨扇徐了下来,低声垂目喃喃道:“你与他若出了什么事,叫我如何心安?”

    “谁出了什么事你不能心安?”熙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玄梦昔与雪兰二人身后,这二人竟丝毫未察觉他入到了帐中。

    雪兰惊得手中的骨扇抖落在了地上,摔得啪地一声响。雪兰急忙蹲下身去低头拾那骨扇,不敢抬头去望熙黠如今面上是何神色。她还是不太擅长说谎的,如今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玄梦昔不疾不徐地端起手边早己凉透的晨露茶,一派云淡风清地接着熙黠的问话说道:“小蓝说即便你不交代,她也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我和孩子若出了什么岔子,且不论如何同你交差了,她自己首先便不能心安。”

    “哦?是么?”熙黠低头望了望雪兰,雪兰手中紧紧握着那骨扇轻轻点了点头。

    “昔昔与孩儿一定会平安康健,是雪兰多嘴了。”雪兰顺着玄梦昔的话说道。

    熙黠笑笑,从雪兰手中取了那骨扇展开来,细心地在旁边朝玄梦昔轻摇着,接着对雪兰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我和梦昔单独说说话。”

    雪兰头也不抬地应道:“是,君上。”说着便起身准备往外走。

    玄梦昔不再多言,只是将那茶盏送到嘴边轻啜了一口,却立马将那茶盏抛开,捂着嘴作呕起来。想来她又害喜了。

    那没有搁稳的茶盏在一旁的小几上歪落下来,刚好将立在旁边的熙黠的衣袍给打湿了。

    雪兰立即跑了回来,一把扶住玄梦昔替她抚着背,一边关切道:“昔昔又不舒服了么?那茶凉了便不要喝了啊,我再同你去弄热的来呢!你还是先躺下休息一阵吧。”

    熙黠见玄梦昔这般难受的模样,已是顾不上自己的衣袍是干是湿,注意已全然被她牵住。在一旁紧张地瞧着她,想要靠近帮忙却又似乎有些插不上手,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君上有什么话还是改日再同昔昔说吧,如今昔昔不舒服,还是得让她好好休息才是。”雪兰说着望了望熙黠腿上湿了一大片的衣袍提醒他道:“君上的袍子湿了。”

    熙黠低头瞧瞧,抖了几下袍角,接着对玄梦昔道:“梦昔你好生休息,我去换身衣服,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玄梦昔卧在榻上轻声道:“你若是军务忙便不用抽空来瞧我了,我这里有雪兰照料,一切都好。”

    熙黠点了点头,却仍旧不放心地再次嘱咐雪兰:“务必好好照顾梦昔。”

    雪兰起身福了福身子,对熙黠应道:“君上尽管放心。”

    送走了熙黠,雪兰站在帐门边偷望了许久,确认安全之后方才回到玄梦昔身边。

    “好险啊!君上何时入来的呢?我们二人竟然都未察觉!”雪兰朝玄梦昔吐着舌头说道。

    玄梦昔在榻上翻了个身,侧躺着望向雪兰道:“也就你这丫头未察觉好吧,我都摇着骨扇提示你了,是你没瞧明白好么。”

    雪兰惊讶地瞪大眼睛:“啊?有么?那时君上就进来了么?”

    “是啊!”玄梦昔闭目轻揉着太阳穴懒懒地应着雪兰。

    “不过方才得亏昔昔你随机应变,不然君上肯定要深究我一番。你也晓得我又不擅长编造谎话的,真说破了君上又该不高兴了。”雪兰庆幸地感叹道。

    “昔昔你方才将君上打发走的那一招用的也很是精妙呢,做的简直是滴水不漏。君上方才当真以为你是又害喜了。”雪兰继续夸赞着玄梦昔道。

    “并不是。”玄梦昔继续慵懒地说着。

    雪兰一时没听明白玄梦昔的意思,于是问道:“并不是什么?”

    “他不过想同我说说话,我无故同他耍这些花招做什么?”玄梦昔的声音开始有些疲惫。

    “昔昔你的意思方才你不是故意赶君上走的?”雪兰再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方才她真以为玄梦昔是故意的。

    “嗯,我是真的不舒服了。”玄梦昔一边继续揉着太阳穴一边忍着源源不断的恶心低声说着。

    她方才当真是害喜了,并未刻意去针对熙黠。

    雪兰连忙在榻边坐下,手轻轻抚摸着玄梦昔的背关切道:“快别说话了,赶紧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着,雪兰口中继续念叨着:“莫不是因为今夜又是十五的关系?可你那安神药又吃不下去呢!不然吃些军医新配的安胎药?……”

    在雪兰的絮絮叨叨中,玄梦昔已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帐外,银月如盘,清辉洒落。

    眉心那一抹如蔷薇花开般的艳红再度妖冶地绽放,噩梦如约而来。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这梦中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年幼的模样。她身着一袭飘逸的红裙,伏在一块硕大光洁的白玉圆台之上。抬头望去,面前是连天的一层层玉砌台阶。天边仍旧是如血的漫天云霞,夕阳斜斜地将余辉洒在她的身上,那面上还是那倔强的神情。

    还是望不清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但银色的九节长鞭仍旧被淡蓝色的光华萦绕着,忽然就觉得那气息莫名地熟悉起来。当长鞭落在身上的时候,竟然是等不到母亲的相救便惊醒了。

    当时梦中的她哭着喊出了一句让她自己也意外的话:

    “不要,不要伤害我腹中的孩儿。”

    泪水将双目蒙住,睁开眼帐中的夜明珠没有亮起,四周一派漆黑。

    黑暗中一双手轻轻地摸索在她的面上,默默地拭着她面上淌下的泪。

    是雪兰么?

    还好雪兰陪在身边。

    两片柔软而滚烫的唇瓣落在她的额上,接着又轻轻地在她微湿的眼角轻吻着。

    玄梦昔顿时惊的浑身一颤。

    这不是雪兰!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儿。”

    透着爱溺和心疼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是熙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