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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网络信号时有时无,我们干脆买了一张纸质地图,像老派的旅行家一般,捧着地图判断方向和岔口。地图远不如导航便捷贴心,我坐在副驾驶指挥,宁泓把着方向盘,有时下错岔口,我们不得不硬着头皮穿过收费站再掉个头回来,我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宁泓说,“也就你有耐心弄清楚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线,要是我,早撕了它。” 我笑起来:“小宁机长,你嘴巴这么甜,肯定招女孩子喜欢。” “难道不招你喜欢吗?”宁泓说,佯装失落,“你除了骂我就是揍我,肯定不喜欢我。” “……哎你怎么恶人先告状啊。”我其实挺喜欢他的,猛然意识到这个离奇的想法,我头脑发蒙,愈发高涨的心虚愧疚冲破我费尽心思高高筑起的堤坝,一股脑的倾泻而下。 我攥紧拳头,努力将翻腾的情绪压下,宁清三月份离开,如今七月份,短短四个月,我居然对他的弟弟心生好感? 扪心自问,邹澜生,你想成为第二个邹海阳吗? 我转头看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同样的浩荡空旷,一望无边,我的心情却没有刚出乌鲁木齐时那样轻松舒畅了。 提到招女孩子喜欢,我想起宁清的一次见义勇为。 那是一个黄昏,我刚下班,宁清拎着一兜驴肉火烧站在办公室门口等我:“饿了吗?” “有点。”我说。 宁清说:“我买了六个火烧,咱们去海河边遛弯吧,边走边吃。” “行。”我应下,他出半个月任务回来,不管吃什么,能一起吃饭,我就很高兴了。 校区离海河不远,我们走过三个路口,沿着楼梯走到河边。夕阳西下,河水波光粼粼,水面倒映着金红的余晖壮阔恢弘,我们找个木椅坐下。 宁清用纸巾垫着拿起一个火烧递给我,说:“你不知道我在外面多想吃火烧,想得我睡不着觉。” “那你多吃点。”我接过火烧,咬了一口,酥脆的饼皮、鲜嫩的驴肉碎和多汁的青椒,在我嘴巴里混合成奇妙的味道,“我不太饿,午饭吃得晚。” “嗯。”宁清一口一口吃着火烧,目视前方,似乎在欣赏粼粼的河水。 日头缓缓下沉,霞光半掩,河岸两侧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不远处的北安桥被金黄的灯带装饰得华丽端方。 海河穿过天津的中心城区,河岸两畔的西式建筑曾是租界,格外有特色。我吃完两个火烧,宁清已经在吃第四个,他吃饭速度快,像头护食的狼。 只听北安桥上一声尖叫:“有人跳河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宁清抬头看向河面,临近北安桥一个黑色的人影直直坠入河中,他说:“你在这等我。”说罢囫囵吃完火烧,把手机钥匙和塑料袋往我手中一塞,一个箭步跳进河里,奋力朝桥下游去。 我看他毫不犹豫的模样,心脏停跳一瞬,手脚冰凉,愣愣地看着宁清游到河中心,抓住那个人影朝河边游过来。 我眼中的时间流速极慢,画面一帧一帧滑过,直到宁清浑身湿透顺利上岸,我恍惚听到欢呼的声音,和我心脏猛烈跳动的泵血声。 宁清受过专业的急救训练,他双手叠放摁压轻生者的胸膛做CPR,用力做了几个来回,躺在地上的人咳了一声,吐出误吸入肺部的清水。围观人群纷纷鼓掌,我拧着眉看向宁清,他冲我露出一个毫无负担的笑,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额角,他笑得既狼狈又英俊。 真是傻极了。 “想什么呢?”宁泓问。 “如果有人跳河,你会救他吗?”我问。 “不会。”宁泓说,“第一我游泳技术没那么好,人没救上来我被他拖死了岂不是很亏,第二我为什么要救一个自杀的人?” 我点头:“哦。” “你呢?”宁泓问,“你会不会救?” “他没跳,我会劝。”我说,“他跳了,我不会救。” 我佩服宁清救人的果敢和胆识,但我不认同他把自己放在一个轻飘飘的位置上,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能得到他的救助。我理解他,他是警察,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他必须这么做。 但我不喜欢。 或许我的脸色实在不太好,宁清讪讪地收起笑容,站起身低着头走到我旁边,伸出手小声说:“前面有个垃圾桶,我去把塑料袋扔了。” 意识到我还紧攥着他慌忙丢给我装驴肉火烧的塑料袋,我沉默地避开他的手,朝垃圾桶走去。他没敢跟着我,站在原地缩着肩膀,像只被丢弃的鹌鹑。 丢掉塑料袋,我转身走回宁清身边。一个白净瘦高的女生递给宁清一条毛巾,夸赞道:“你真厉害。” “谢谢,不用。”宁清摆摆手,“我朋友有纸,我用他的就行了。” 我掏出一包餐巾纸,拆开一张:“给。” 宁清拿起纸擦干净手和脸,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去你家换身衣服?” “嗯。”我简单应了一声,把手机递给他,“我叫辆车。” “我可以加你微信吗?”女生问。 宁清瞥我一眼,说:“我那个……有女朋友了。” “哦……抱歉。”女生脸颊微红,收起毛巾转身走远。 我叫了辆出租车,纳闷地问:“你哪来的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