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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进行了一个小时,我们耐心地等着,最后周江咏和电话那头的人定下一个时间上门拜访。 我咬了一口肉松面包,问:“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三点,学校门口见。”周江咏接过贺雪递的面包,嘲讽地说,“挺猖狂。” “嗯。”我也没指望今天直接去,毕竟周江咏扮演的是个外地人,坐车辗转到临沂需要时间。 夏纤纤说:“老师,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看她憔悴的模样,答应下来:“好。” “有事电话联系。”周江咏说。 我点头,和夏纤纤一起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 “老师。”夏纤纤不安地攥着袖子,“你觉得我们能把学弟救出来吗?” “能的。”我说,“必须能。” “我好担心他。”夏纤纤说,“他的邻居被折磨得精神失常,我怕他也……” “你别说了。”我被她说得心烦意乱,“小夏,你能不能,”我咽下尖锐的词句,换上委婉的说法,“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从别人身上汲取信心,你能不能稍微坚强一点。” 夏纤纤怔怔地看着我。 我意识到就算我的话加以润色,仍然太伤人了,我说:“对不起我……” “邹老师,肖珂说,”夏纤纤打断我的话,“他说如果他顺利出柜,我也要出柜。他说他帮我探路。” 我沉默。 夏纤纤继续说:“您也是同性恋对吧?您向您家里出柜了吗?” 这就有点冒犯了,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点头肯定我是同性恋,摇头是我没有向家里出柜。 “您为什么不出柜呢?”夏纤纤问。 我为什么不出柜呢?我扪心自问,是没有人值得我拼一把,还是我不敢?我先前爱慕宁清,如今喜欢宁泓,我都没有想过怎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我是同性恋”这句话,为什么我没有产生推开柜门的念头? 即便我父母不亲近我,我的七大姑八大姨除了逢年过节见一面,平日里根本不来打扰我,如此开放的环境,我依旧没有直白地对我弟弟说,我是同性恋。 为什么? 究其原因,或许我从心底就不认同我的性向,又或者是,还不够喜欢。我和宁清没有走到互诉心肠的那一步,我和宁泓目前处于分手的状态,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无论出于哪个原因,我确实没有向家里坦诚,我没有肖珂勇敢,那我凭什么教育夏纤纤呢? “老师,我不是指责您。”夏纤纤说,“我想说的是,您是肖珂的光,肖珂是我的光。” 我没留心听她的话,心里琢磨着出柜的事情,我应该先试探试探邹海阳的态度,我爸妈不同意就不同意吧,反正我也不爱回家。寒假的时候我和我弟在gay吧玩的时候,邹海阳好像问过我什么话,但是我喝得有些多,记忆仿佛被扯碎的纸张,东一块西一块的,拼不起来。 “老师,我们回去吧,有点冷。”夏纤纤说。 我下意识回答:“好。” 春天的气温忽高忽低,今天的风格外大,吹得人四肢冰凉。我吸入一口寒气,涤荡肺腑,头脑清明,我出柜的事往后放放,当务之急是把肖珂带回学校。 一年前我救下的孩子,决不能废在这种宣扬歪理邪说的学院。 “我家里人逼我硕士毕业前把婚结了。”夏纤纤突然说。 硕士毕业前? 这学期是夏纤纤的研三下学期,那不就是七月份之前?我问:“跟谁?” “不知道。”夏纤纤说,“可能是某个他们找来的男人吧。” “这么做是违法的。”我说。 “他们说,结婚只为了要个孩子,只要我生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他们以后都不管我了。”夏纤纤说。 我震惊于夏纤纤家长扭曲的脑回路,不把人当人,强迫她做个毫无感情的生育机器,这是地狱哪一层爬出来的魔鬼? 夏纤纤说:“老师,我不想嫁给某个陌生的男人。我可以嫁给你吗?我给你生个孩子,然后立刻离婚。你不用顶着压力出柜,我也解脱了。” 此时此刻,我震惊得失去了基本的语言能力。 第55章 考察 “什么?不行。”我想都没想立刻拒绝,“我可以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但不能毁掉我们两个人各自的生活。” 夏纤纤失望地低头:“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你跟你家里人深入聊过吗?”我问,“你和他们血脉相连,他们……” “我恨他们。”夏纤纤褐色的眼珠反射着金属般无机质的光泽,“我恨死他们了。” “他们操纵我的生活,操纵我,生下我只是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他们是愚昧的流水线工人,强行把我捏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夏纤纤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我特别讨厌音乐,但我过了钢琴十级。我小时候每天坐在琴凳上弹七八个小时,手腕肿了也不能停,因为其他小孩都学音乐,我必须会一项技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一向不大会安慰人,这一刻更是词穷。 夏纤纤说:“有时候我希望他们死了,或者我死了。” 幸好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我接起电话:“喂?” “哥,我到北京了。”邹海阳说,“你在家吗,我明天去找你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