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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我的父母开始讲起吧。”杨韵甜说,“我爸爸是英语老师,我妈不识字。我爸癌症去世,剩下我妈妈一个人在家,她是传统的家庭妇女,平时无聊没事做就坐在阳台上自己跟自己下跳棋。” 邢泱耐心地听着,时光随杨韵甜慢悠悠的讲述肆意流淌。 杨韵甜说了很多很多,从小时候的经历讲到工作,她毫无中心主题地说着,语气温和,带着一种沉沉的暮气。邢泱偶尔敲打键盘,更多时候是托着下巴听杨韵甜讲故事。 邢泱太久没有静下心来听一个人完整而漫长的生活经历,一瞬间他感受到的是极致的震撼。一个人、五十年,能遇到如此庞杂各式各样的事情,像一本毫无章法的画册,上面密密麻麻布满蝇头小字和扭曲的铅笔线条。 “……我三叔有白癜风,他五十五岁确诊皮肤癌,六十二岁去世。”杨韵甜说,“我爸在我三叔走后两年就走了,他是食道癌,后期吃不下饭,只能插胃管。我时常想,我不需要活到六十岁,死在最美好的年龄就足够。然而我还是一直活到五十二岁。” 白癜风? 邢泱脑中闪过一簇灵感,快得像闪电,嗖得飞过去,不见踪影。 “等等。”邢泱说,“除了你三叔,你还有其他亲戚患白癜风吗?” 突然被打断,杨韵甜愣了下,这是邢泱第一次出声,杨韵甜说:“是的,怎么了?” “稍等。”邢泱快速敲打键盘,查阅白癜风发病原因和病理症状。 电脑屏幕右上角显示时间,凌晨两点半。 网页变幻,标签拥挤排列,邢泱摸出手机说:“我出去打个电话。”他合上电脑,站起身走出房间,“喂,您好,请问是严医生吗?” 北京的夜并非全然漆黑,金黄的路灯与高楼顶部腰部闪烁的航空灯共同组成一片星海。邢泱伫立于巨大的落地窗旁讲电话,饱满的额头、挺拔的鼻梁和线条利落的下颌线组成俊美锋利的侧脸轮廓。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邢泱呼出一口气,神色轻快了些。 宗政茜打来电话:“泱泱,怎么样了?” “快好了。”邢泱说,“三点前应该能搞完。” “弄完赶紧回去睡。”宗政茜说,“多睡会儿,下午再来公司。” “好。”找到解决办法,邢泱神经放松,打个长长的哈欠,“姐姐晚安。” 邢泱一声甜甜的姐姐唤得宗政茜心生柔软,她嗔怪地说:“就你嘴甜,晚安。” 邢泱笑眯眯的将手机揣进口袋,原地蹦跶几下,跑进杨韵甜的房间,像个考满分的小男孩一样兴奋地说:“找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杨韵甜问。 “跟媒体说你突发白癜风,去美国治疗。”邢泱说,“你把脑袋包好,脖子上让化妆师化一些白斑。我们帮你联系国内救助白癜风的慈善机构,进行一系列捐款后,搞到一个代言人的头衔。既能每年为你争取到一段休息的时间,还可以和当下的整容事件划清界限。” 杨韵甜思考片刻,说:“就这么做吧,我们试试。” 第34章 老宅 在外界摧枯拉朽的揭露整容风暴中,杨韵甜这位常年挂在热议榜单上的一线话题人物,竟然分毫不沾的抽身而出,以正面形象引起一波不疼不痒的同情和慈善捐款。 杨韵甜年纪大,在观众的认知中,她患病实属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而且杨韵甜本身爱美,因为皮肤病破坏面部有碍观瞻,所以把脑袋整个包起来的做法合乎逻辑,顶多有人跳出来阴阳怪气几句美人迟暮、给年轻人让路之类的话,被其他人用没有同情心、讽刺病人的语句怼了回去。 邢泱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将剩余的精力投入其他几个整形失败被揭穿的客户身上。 “我得请林一哲吃顿饭。”邢泱说,“感谢他牵线。” “你得了吧。”范珊珊翻个白眼,“少给他希望不行吗?” “我这难道不是做慈善?”邢泱嬉笑道。 “你可消停点吧。”范珊珊说,“要不是茜姐,你就是下一个李辰谦。” 邢泱吸了一口奶茶,掀开电脑,敲下几行字,嘀嘀咕咕地说:“我比李辰谦帅。” “是是是,你最帅了。”范珊珊敷衍道。 话虽这么说,人情债还是要还的,邢泱翻出熟识的一个综艺导演的微信号,发出消息【听说《大王叫我来巡山》要拍第二季了?】 【季明强:呦,稀客稀客,好久不见。】 【邢泱:啥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季明强:你请我随时有空。】 【邢泱:半年没见你依旧这么抠。】 【季明强:我这叫勤俭节约,你个资产阶级格局太小。】 【邢泱:行行行我请。】 邢泱自认没什么朋友,季明强算是较为亲近的合作伙伴。邢泱大学毕业前在翻云实习的期间认识了季明强,那时候的季明强没什么名气,是个给导演跑腿的助理角色。邢泱在茶水间杵着洗苹果,季明强站在窗户旁低三下四地给某二线明星打电话,由于措辞太卑微,邢泱忍不住搭腔:“大不了换人呗,你打个电话给人鞠躬对面又看不到。” 季明强差点跳起来捂他的嘴巴,手忙脚乱地挂掉电话,说:“你以为想请就能请到啊,我们那小破综艺,有人来就不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