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好在杜以泽并未追过来,他几步翻上一个货箱,准备在上面躺下休息。既然李明宇不帮他摸,那他只好早点洗洗睡了。 又是一片更加长久的沉默,密闭的空间内飘忽着特殊的气味,半天散不干净,时时刻刻地提敲击着李明宇的神经,提醒他方才发生了什么。 李明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你喜欢我”那四字在他耳边无处不在地回响,几乎是锣鼓喧天。他想象着杜以泽说这话时的似笑非笑、胸有成竹的表情,终于打破这沉默,恨恨骂道,“操`你妈。” 过了一会,某一货箱的顶部传来了幽幽一声,“晚安,阿宇。” 第48章 二月底,冷风像刀子一般尖锐,贴着皮肤而过,好似能够刮掉最上层的表皮。火车的车厢虽然能够保护两人不受寒风的摧残,但车厢内的气温还是低得惊人。 李明宇后半夜才勉强睡着,他蜷在车厢的角落里弯着腰,抱着臂,冻成一团。杜以泽则几乎没睡,他从货箱上跳下,坐到李明宇身边。当他在巨大的噪音之中分辨出李明宇牙关打颤的细微声响时,他脱下自己的薄外套铺盖在他的脑袋上,遮住他大半个身体,然后背靠着车厢内壁闭目养神。 无垠的天幕柔软得像块深蓝色的枕头,没多久就被人粗暴地扯开了内芯,落下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货运火车穿山越岭,沿着蜿蜒细窄的铁轨缓慢爬行,犹如一只细小的黑色蠕虫。当它在最终目的地停下时,时针已经转过了下午六点。火车在行驶了十多个小时之后,终于来到了这座令人闻风丧胆的边境城市。 小枪城坐落于山谷之中,周边群山林立,烟雾缭绕。远处的山头已经盖上了雪白的棉被,藏在云雾里看不清楚。铁路线旁也铺了一层不浅的雪,只不过被来往走动的人群踩成了一片黄褐色的泥水。 李明宇是被杜以泽敲醒的,他一睁眼,发现车厢门已打开,而车厢外的火烧云将整片天空染成渐变的紫红色。 杜以泽从车厢内跳下,迎面走来了几个持枪的亚洲人,个个身材魁梧,神情凶狠,他们将杜以泽围在中心,似乎对这两人的到来很不满意,开口说的也不是中文。 李明宇的太阳穴一阵阵地发疼,他半睁着眼,双目无神地看着杜以泽在不远处叽里呱啦地讲着外语,讲了一阵,那些亚洲人似乎还不买帐,不耐烦地晃了晃枪口,试图赶他离开。杜以泽耸了耸肩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美元递过去,对方便自然流畅地接过钱揣进外套的内层口袋,然后将枪背回后背,扭头招呼起其他人卸货。 李明宇后脚就被人从车厢上赶了下来,手里还揪着那件挂在自己脑门上的衣服。 杜以泽走上前,伸出一只手贴在他的额头上。 “感冒了?你这身子骨怎么这么虚?” 李明宇将衣服揉成一团塞进杜以泽手里,“你他妈才虚。” “你还不虚?摸两下就……” “闭嘴!”李明宇怒目圆瞪,他深知自己打不过杜以泽,所以只能无力又愤怒地骂一嗓子,“我看你就是个变态!” 杜以泽反问道,“你不也是个流氓?” “我怎么流氓了?”李明宇愤愤道,“是你先动手的。” “那你不还是硬得飞快?” 李明宇的脸立刻黑沉下去,两只耳根子却发红,一句反驳都讲不出来。他前半夜没有睡着全是多亏了杜以泽的一亲、一摸…… 是,杜以泽他是长得好看,可男女有别,哪能被男人亲一口就有了反应呢?况且他也没有那种奇怪的癖好! 李明宇越想脑袋越是昏涨,摇摇欲坠往前迈了两步,被杜以泽一把亲热地揽过肩头。 “你之前说得还真没错,咱俩就是狼狈为奸。” 暮色沉沉,小枪城在晚霞的照耀下显得光怪陆离。离铁轨最近的街道两边立着两排三层楼高的小公寓,面对着面。玻璃窗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琉璃,金色的夕阳一照,五光十色。 小枪城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枪支泛滥,它初期其实是座煤矿业发达的城市,虽然地理位置边缘,却吸引了大批的煤矿工人前来谋生。随着人口与需求的快速增长,聪敏的人们嗅到了商机,原本黑漆漆的街道上逐渐开起餐馆、酒馆、按摩店等等地方供工人消遣,游牧般的小商贩们也跟着到此一游。然而煤炭时代终结之后,煤矿工人们便跳上了货运火车,化身为一批又一批的黑色群蚁,马不停蹄地投身到新兴产业之中。 小枪城却没有因此而落魄,因为其难以管辖,且临近小国边境的“优点”,各种各样的特殊生意应运而生,甚至吸引了对岸的墨西哥人——他们横跨太平洋,带来了好些稀奇古怪的白色粉末。 虽说枪支走私在这众多产业之中占了大头,但这些太平洋对岸的外国人也分得了不小一块饼,其中很有一部分人甚至在这安了家。他们热爱红火、热闹,因为想念自己的家乡,所以重建了这条街上的房屋。他们在原本灰褐色的砖房外漆上了鲜艳明亮的颜色,又在外墙上画上巨大的神明的图像。 这条街可以称得上是当地的闹市区了,夜夜笙歌,灯红酒绿,甚至因为聚集了太多的墨西哥人而得了个不太好听的别名——“老墨街”。 这词毕竟有些歧视意味,导致当地的墨西哥人都能听得懂“老墨”二字。他们脾气爆裂,一旦听到发音近似的词都会挥舞着拳头吆喝叫骂,不过因为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都算不上有多合法,所以种族之间的辱骂与斗殴早已变成家常便饭。打架的原因琐碎平常,无非就是谁嘴碎了点,但是为了种族荣耀,两人间的争斗往往会在几分钟内扩大为群体性的恶性斗殴事件,结果的判定也很简单:谁打赢了,谁就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