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这本书
此时的台下，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轻松，台下近千的学子，都屏气凝神地看着郑老江。 郑老江不符合他们对英雄的定义，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没有丰功伟绩，没有耀眼的战功，有的仅仅是一身伤疤。 “郑老江，报上你的籍贯、军阶和年龄。” “上士郑老江，男，二十七岁，京畿道蓝田县郑家庄人，现任禁卫军第一师第二旅第一营伙长。” “转身。” 随着李晔的一声令下，郑老江转身，背对着台下，此时人们看到，郑老江的后背上，光洁如新，没有一丝伤痕，黑黝黝的后背，似乎在向人们展示着他的勇猛。 “看到了嘛！这就是你们取笑的对象，一个农户出身的普通士兵，他没有显赫的家势，如果不是战争，他或许只是大唐千百万普通农户的一员。 但是战事来临，正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却毅然提刀上阵，看看他这黑乎乎的后背，朕不敢说没有一丝伤痕，但那些伤痕都是常年劳作所留。 和他胸前的伤疤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你或许没看出来，他只有二十七岁，甚至比你们中的有些人都要小，他确实三个孩子的父亲。 和你们一样，他有年老的父母需要供养，有勤快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但是战事以至，如果他不提刀上阵，谁人能保护他的父母妻子，谁人能给他一个好好活着的地方。 所以二十三岁的郑老江，在蓝田入伍了，留下他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最大的只有八岁，最小的才两岁，他不知道战场会死人吗！ 他不知道他此去有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嘛！ 他不知道，他再次回家的时候，可能已经身体残缺了嘛！ 他不知道，等到他回家的时候，他的孩子们甚至已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嘛！ 不！他知道，这些他都知道，你们知道他们这些禁卫军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回不去了，替我照顾好家里。 一次次大战，朕亲眼看到多少大唐好男儿从容赴死，有些甚至不到二十岁！ 他们也有美满的家庭，有眷恋的姑娘，可在战场上，他们从来都没有丝毫犹豫。 你们能够在这饱读诗书，安享太平，不是因为你们是读书人，是天之骄子，而是有无数郑老江这样，抛家舍业，奋勇作战的战士！ 你们有什么资格嘲笑他们，没有他们，你们什么都不是！ 五胡乱华才过去几百年，你们就忘记了嘛！难道你们只记住了那些传承千年的文华，就忘记了屠刀的锋利！ 看看眼前的郑老江，他的伤疤全都在前，这个朴实的不敢说话的关中汉子，在作战的时候，从来没有用后背对着敌人。 你们或许会说，这是朕特意找来的，不错，郑老江是朕特意找来的，可我禁卫军十几万战士，都是这样的好汉子。 挑选郑老江，是因为他退伍了，好畴一战，城头上一刀贯穿整个前胸的伤，让他没有再次提刀的能力了。” “陛下，我还能提刀，我还能杀敌！”此时，郑老江转身，一脸坚定地看着李晔，他打断了李晔的话。 “看到了，提到战场，这个才仅仅从军五年不到的老兵，充满了眷恋，战场厮杀已经彻底融入了他的血肉。 朕知道他还能提刀，朕知道他还能杀敌，朕知道像他这样的老兵，是朕最需要的。 可是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你们知道，郑老江现在有多少人要养活吗！ 他有十七个孩子，三十位老人，还有七个战友的祭奠！ 没错，这就是郑老江退伍的真正原因，在战场上，已经有七名战友将家中托付给他了。 虽然朝廷有抚恤，但是这个朴实的关中汉子，还是将自己每月饷银的绝大部分都给了那些战友的家中。 为此，他还将那些战友的家全都迁移到了郑家庄，就是想着几家人能抱团取暖，他能在难得的闲暇之余，照顾一下那些战友的家人。 五年来，郑老江自己没有一个孩子降生，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他现在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军中战友们知道了，多次劝他退伍，但是他都是嘿嘿一笑，说没事，家里好着呢。 真的好吗？ 你们想想，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大堆妇孺，能好到哪去！ 朕今天找郑老江来不是跟你们诉说那些名臣猛将的历史，不是跟你们炫耀朕的军功，就是想给你们看看一个真实的战士，以个十几万禁卫军最普通的一员。 这才是真正的历史，才是真正的战场。 你们都是学院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朕不希望你们抱着那种高低贵贱的观念，今天朕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即将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朴实，忠厚甚至懦弱，但是就是他们，供养了你们，没有他们，你的高傲从何谈起，没有他们，你们如何享受这盛世太平。 朕今天就是要让你们记住，你们不管做到什么位置，心里都要记住他们，都要畏惧他们，就如太宗所言，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台下的学子们，收起了开始的那种不屑，他们认真倾听，李晔的话，就在这时，李晔却再次拉起身旁的郑老江，“士兵郑老江，告诉他们，你们好畤一战的惨烈。” 郑老江也而被李晔说的热血沸腾，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烽烟滚滚的好畤，他没有说话，似乎有些出神，学子们也没有一丝不耐烦，都在等待郑老江开口。 “哎，其实没啥好说的，既然陛下下令，那俺就跟你们唠叨唠叨。 当初，即使接到命令，说是有人要攻打朝廷，跟陛下过不去，俺当时还是一个大头兵，啥也不知道，就知道不能让他们这么糟践陛下。 没有陛下，俺家里的那些人，就全都得饿死，没有陛下，不知道有多少像俺一样的人会死。 大军开拔到了好畤城，那个李茂贞和王行瑜已经在那等着咧，好家伙，十几万人啊，城内城外都是他们的旌旗、营寨，看着都眼晕。 不过，俺的伙长说，看着挺多，不过是一群草包而已。” “哄！”抬下的学子，听完一阵哄笑，笑声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嘲讽，而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