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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不动声色地擦着手里的杯子:“成年了么?小孩。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肖辞没有理他,而是抽开椅子径直坐下,指节叩击桌面:“上酒。” 黄毛过去,放了杯柠檬水在他桌子上,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社会气息:“喝酒?喝酒可是要给钱的。” 肖辞缓缓抬眸,黑眼圈中的眼睛带着血丝:“瞧不起我?” 声音喑哑,眸色冷硬,非但不像个半大少年,反而像个饱经沧桑的男人。连黄毛这个人精都不得不承认,刚刚被这小少年视线对上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悸。 这可有意思了,黄毛将一张价目表拍到他桌上,故意挑逗道:“你有钱么?” 肖辞仿佛是有点热懵了,扯了扯领口,扯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露出晒得微红的细腻皮肤。烦躁道:“要多少?” 摸出打火机,点起人生中的第一支烟,撕开书包拉链,把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甩到他脸上:“够吗?” 酒吧炫目的灯光闪烁不停,少年的脸颊明暗不定,肖辞微眯着眼睛,缓缓呼出一口醉人的烟雾。 漫天纷飞的纸钞中,黄毛嘴角逐渐勾起:“够了。” “今天晚上就要安排手术,30万凑够了吗?” 医院走廊里,许聪的手指掐进苍白冰冷的瓷砖缝,看着医生与母亲之间的交谈,他第一次因为没钱而陷入如此巨大的悲哀。 “医生,”母亲哀求道:“我们家里把平时吃饭的钱都拿出来了,真的是砸锅卖铁了,可也只能凑到十七万。您看,能不能先给安排手术,后面的钱,我们一定补交给您,签字画押都行。” 医生无奈道:“你们总这样,我们也很难做。我们的药物,医疗器械,每天都是高额的花费。如果都像你们这样,那我们医院干脆直接关门得了。你就不能再朝亲戚们借一点吗?” “这十七万,已经是把所有亲戚的钱都借光了。我和孩子他爸,我们就是乡下来打工的。我们实在没有钱了。”母亲拉住医生的手,声音越来越低,眼看眼泪就要下来:“医生,求求您,帮帮我们吧,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永远铭记在心。” 医生被她求得没办法,毕竟按年龄,眼前这个老妇是能做他妈的人了,他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可是,他也实在无法答应这老妇的请求,否则最后,如果病人不交钱直接跑了,那责任他可承担不起。 两人彻底陷入了僵局。许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家里好好保护了十年,第一次遇到困难就是灭顶之灾。医生的话在他耳畔嗡嗡地打着转,将他的大脑搅成一团。 他不由得想起了前天昨天跟着母亲一起去借钱时,那些亲戚们脸上为难却又不得不堆笑安慰的神色。又想到光是给自己治腿的花费,这些年,恐怕也有三十万了吧。到底花了多少钱,父母从来不跟他说,可是,他却不能不想。如果不是他要上各种补习班,父母也不会落魄至此吧。甚至,如果从一开始,这可家里就没有他的话,那么,父亲应该也不会为了多赚一点钱,深夜还在工地工作,导致失足跌落,摔断腰椎吧。 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他而起。 而最后的痛苦,却在由父亲和母亲承担。 父母把最好的给了他,可他们受难时,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在一旁束手旁观。 这辈子欠他们的,又要怎么才能还得清呢? 那医生最后扶扶眼镜,叹了口气道:“总之,凑不够钱的话,我们是不能给你们开始手术的。如果实在没办法,你们就考虑一下向社会公众请求捐款吧。比如水滴筹什么的,最近好些病人家属都在用那个。有些已经凑够手术需要的费用了。” 听到这话,母亲佝偻的腰一下子挺直了,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目露喜色:“水滴筹?水滴筹能救孩儿他爸的命?那个要怎么…要去哪里买还是怎么……” 医生道:“问问你家孩子吧,他应该听说过。” 母亲立马转过身来,“聪聪,医生说你知道,你听过水滴筹不?” 许聪脸色苍白,轻轻地点了点头。 医生走后,母亲说:“那你快弄,也告诉妈妈,这个高端的玩意要怎么弄,这样等你上学去了,妈妈就也会用了。” “妈,”许聪苦笑道:“这个我自己来弄就行,你进去看看爸吧。” 许聪的母亲一看手机就头疼,听了许聪的话,道:“也行,要是弄不成的话,一定要告诉妈妈啊。” 许聪点了点头,而后走到走廊角落里,打开窗子,沉沉吸了一口气,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严老师……” 电话是打给花城中学一位姓严的数学老师的,中考成绩下来以后,这位老师曾到他家招过生。 花中由于办学成绩的下降,已经很多年没有抢过尖子生的生源了。今年花中的老师之所以有勇气对他这个全市前十出手,是因为花中有了一样东西——钱。 正是江朝父亲投资给花中的钱。 当时老严去许聪家里招生,向他们承诺,只要许聪在志愿表上填报花中,那么花中就将为许聪每年提供巨额奖学金。 许聪家里条件困难,面对巨额奖学金的诱惑,许聪父母不是没有心动过。但当时许聪被家里宠惯了,对家里的真实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他一心想要考上最好的高中。因此,当他看到父母面对金钱诱惑时的那种喜悦,小脸不由得耷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