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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蓓蓓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在那个年代,在贫瘠的老家村里,她是金窝里飞出来的凤凰。 她爸妈是本分的农民,只生了这一个孩子,很宠,家里并不宽裕,却还是不顾乡亲们的劝说,勒紧裤腰带供她念书。 霍蓓蓓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里找到了很好的工作,公司福利好,有很高的吃住交通补贴,加上她节俭,每个月都把工资的至少一半往家里汇来,还说即便这样她自个儿也存下了很多钱,用不了几年就能在城里买房,把二老接去享福。村里人便改了口风,纷纷羡慕起她家来。 可是,忽然有一天,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乡,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无论父母怎么追问,甚至打了她,无论乡间传得多难听,她都不肯说出男方是谁。 原本要打掉孩子,可就在此时,村里一户人家的媳妇为生儿子打女胎,死在了手术台上。大伙儿热议起来,说得十分吓人,不是死,就是再也生不了了。 霍蓓蓓的父母害怕起来,不敢让女儿冒这个险。 霍家父母心一横,卖了房子和地,带女儿到城里来,既躲开那些风言风语,也方便带她看医生。她那时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 傅见微不知道霍蓓蓓究竟经历过什么,也不敢擅自揣测,他只觉得她和她的父母、孩子都很可怜。 他正在心中叹息,忽然听到门锁响,转头一看,是霍坤的姥姥。她不到六十,看着很老,却又很硬朗。或许,是她不得不硬朗,生活没有给她另外的选择。 “傅老师,”霍姥姥讨好地对他笑,把装着水果的沉甸甸的塑料袋往他怀里塞,“吃点水果,刚买的,新鲜的。” 傅见微接过来,无奈道:“说了让您别这么客气,我不爱吃水果,我什么都不爱吃,您不用特意给我买东西,让人知道了,反而不好。” “哎呀,这有谁知道……而且,就是点水果,本来就要买的,你吃,你吃。”霍姥姥连声道。 可傅见微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为省钱,霍家二老舍不得租个能住一家四口的房子,他俩住在小区垃圾站里的杂物间,房租和水电费都免了。居委会和附近居民看他们家可怜,都睁只眼闭只眼。霍坤想和二老换,他去睡垃圾站,可二老死活不肯,霍坤一提,他们就发火,威胁说那他们杂物房也不睡了,去睡大街。 这样的经济状况,哪儿舍得买水果吃,还是草莓、山竹这种相对有点贵的。 霍姥姥瞥一眼霍坤在认真学习,老怀安慰。她怕身上有垃圾味儿冲撞到了傅老师,门都没进,赶紧走了。 傅见微目送她离开,关上门,看着手里的袋子,百感交集。既同情霍家,又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你吃了吧。”霍坤出声。 傅见微回过神来,看向他:“草莓放久了怕坏,我洗了,你拿去给妈妈吃。回头你跟姥姥说,我真不吃,我家都有,让他们别这么客气,家里条件不好,别花这冤枉钱。”停了下,缓和气氛地逗趣道,“等你当上大明星,再请我吃饭,什么燕参翅肚往上面摆,我都不拦了。” 霍坤轻笑了一声:“那我就不止请你吃那些了。” “还真想上了?先做你的题吧。”傅见微好笑地说着,提着水果去厨房,刚要倒出来洗,手机响了。他忙从兜里掏出来一看,果然是薄耘。 笔尖停了下来,霍坤稍稍侧头,面无表情地偷听着厨房里傅见微刻意压低了讲电话的声音。 大概是傅见微的女朋友。 他让人试探过傅见微,傅见微没结婚,但有个感情很好的对象。 薄耘说:“我绕半天了,愣是没找到路进去。” “说了这边只有小路,顶多进那种小三轮儿。”傅见微说,“你在大马路那里等我吧……你就到了吗?” “嗯。没事儿,不急。”薄耘说,“我把车停这儿,走进去。你上你的课,别管我,我在附近转转。这边位置还行,早晚拆迁,我提前考察下。” 傅见微隐约察觉到薄耘是吃醋了,但不知内情,就只觉得薄耘这醋白吃了,没当回事儿:“那你小心点,有几个地方路灯坏了。” “嗯,好,没事,你弄你的。”薄耘说。 傅见微将洗好的草莓端出来放桌上,先去看霍坤做的题,没全做出来,但已经是很喜人的进度了。 “我说了吧,你很聪明,只是以前不学,基础差了点。慢慢来。” 傅见微先勉励了霍坤一番,然后给他讲解没做出来的那几道题。 突然,从卧室里传来很大的响动声,霍蓓蓓叫起了妈。 霍坤腾的起身冲了进去。 傅见微忙跟过去,看到霍蓓蓓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地被霍坤抱在怀里,说要找妈妈,还说要搬家,说有人要害她。 霍坤习以为常,轻轻拍她背,低声哄她。 但今天她发作得比较严重,霍坤哄了半天,她还是哭着闹着要搬家、要躲起来。直到霍坤半逼半哄着喂她吃了镇定类的药,她渐渐困了。 傅见微去客厅坐着,心不在焉地翻看霍坤的作业本。门虚掩着,他听到霍坤哄妈妈睡觉,不像母子,像父女。 起初,他就是看到了霍坤这么温柔耐心地哄妈妈在楼下晒太阳散步,所以坚定决心,无论霍坤表现得如何叛逆,他都要一定要帮助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