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你为什么不阉你自己?” 扶岚沉默不说话。 哦,他还会再长出来。戚隐顿时无言以对,要想成亲,还真只能他阉自个儿。不是,他哥怎么回事儿?这人看着呆不拉几的,有时候还挺机灵,可是这机灵劲儿用不对地方。戚隐又气又笑,道:“哥,你不能这样!” 扶岚垂下眼眸,一脸沮丧的样子,窝进被窝不说话儿了。那厚重的棉被拥着他苍白的脸颊,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似的。他闷闷地说:“骗人是不对的。” 戚隐无可奈何,道:“哥,我这么跟你说吧,断袖也不是真不行,但关键是相互喜欢才能成亲。我上回就跟你说过了,你对我的喜欢是兄弟的喜欢,这个样子是不能当夫妻的。” 眼前的人儿懵懂地蹙起眉心,大概是在思考他的话儿。戚隐耐心地等他,候了一会儿,只见他支起身子,棉被从肩膀上溜下来。一室黯淡朦胧的天光里,低垂的帘幕下,扶岚倾过了身,单手按住戚隐的后脑勺,吻住了戚隐的唇。 窗外簌簌的风停了,哗啦啦的叶子也不响了。万籁俱灭,斑驳的树影映过窗棂,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投下一片明明暗暗。 心头弼弼急跳,血直往脸上涌,脸烫得像烙铁,可以在上面煎个蛋。戚隐下意识想要后退,可扶岚不让他动,这个家伙的手劲儿大得吓人,按着他的脑袋,他一寸也腾挪不了。唇贴着唇,滚烫得像要烧起来。戚隐感受到扶岚的呼吸,扶岚的气味,扶岚的一切。 好半晌,这厮终于松开戚隐。戚隐大口喘气儿,捂着嘴道:“哥,你干嘛啊!” 扶岚低头抚自己的心口,疑惑地道:“还是没有砰砰跳。” “我就说了啊,你不喜欢我!”戚隐叫道。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戚隐又急又气,差点儿想一走了之。 “可是……”扶岚探出手,放在戚隐的胸前,腔子里的那颗心砰砰地跳,仿佛被他握在了掌心,“你跳得好快。你喜欢我么?小隐。” 戚隐呆住了,像小孩儿被大人发现藏了糖,秘密的幕布被解开,一下子全兜了底。脑子里大火燎过似的,一片空白。他话儿都说不明白了,舌头打结,“我我我我我……” “小隐喜欢我,为什么不嫁?”扶岚不依不饶地问。 嫁个屁啊!戚隐欲哭无泪,使劲儿抓了抓头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思考。扶岚这个傻二缺,根本不懂成亲是什么意思。他以为是带娃娃,养弟弟,可这根本不一样!戚隐深吸一口气,斟酌着道:“哥,你不懂!成亲意味着我们从现在开始,活着躺一张床,死了睡一副棺材。成亲意味着你要一辈子喜欢我,爱我,保护我。” 扶岚睁着大眼睛,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戚隐继续道,“成亲更意味着将来有一天你爱上别人,我们就不再是夫妻,不再是兄弟,我们会成为敌人。从那一天起,直到我咽气为止,我们都是敌人。”戚隐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有的人和离之后还能心平气和,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什么的。见了面,还能装模作样的打招呼,唠唠嗑。但是我不一样,哥,我这个人心眼很小,我会恨你的。我们俩要是分开了,我们就是一辈子的仇人,你明白吗?哥。” 扶岚呆了,怔怔地问:“我们会打架么?” “说不定啊,”戚隐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可如果你是我哥哥,你将来有了妻子,你和嫂子都会是我的亲人,你们生的孩子也是我的亲人。我会祝福你们,照顾你们,逢年过节给你们送酒送肉,给我的小侄子买糖饼糕点什么的。” “可是我不会……” “不要说不会,”戚隐打断他,低低地道,“哥,你不爱我,不是夫妻的爱,不是鱼水之欢的那种爱。将来有一天,你会碰上一个你爱的女人,你会明白喜欢女人和喜欢弟弟不一样,你会明白那种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到那时候你就会后悔,后悔现在不明不白和我成了亲。” 扶岚沉默了,屋子里陷入长久的静默。两个人对坐着,都不说话。阴阴的天光在屋子里像一片薄薄的水,一切朦朦胧胧,树影在膝盖上颤抖。戚隐很沮丧,秘密被揭开,他像被脱了亵裤似的没有安全感。 正在这时候,门臼传来转动的响声,云知火急火燎赶进来。这厮不是去守戚灵枢了么?怎么又来这儿了?正疑惑着,只见他按了按眉心,道:“现在清和师叔十成十能洗脱嫌疑了。” “怎么了?”戚隐看他脸色不太好。 云知坐在杌子上,脸埋入手心。他素来玩世不恭的模样,现下却少见地露出疲惫的样子。他道:“师叔没了。” “没了?”戚隐没听明白。 “就是死了,黑仔,”云知道,“清和师叔仙逝了。” 揣着袖子出了院子,往孟清和的居所走。扶岚原本想跟着,戚隐看他困得眼皮子都掀不开了,硬把他按回去。反正大伙儿都在,巫郁离要来拐人也不会挑这时候。孟清和原本住在紫极藏经楼里,受了伤,挪到了边上的明月小筑。一进门便听得呜呜的哭声,戚隐踏过门槛,凤还山桑字号弟子都跪在地上,愁云惨淡哭成一片。孟清和披着大氅,盘腿坐在红漆小案后面,低垂着头,仿佛是睡着了。桌上堆满了经卷,一卷书摊开在面前,上面的批注还是新墨。 云知走过去,跪在席子上,把案上的卷轴一样样摞在一起,收进书箱。 “桑若头一个发现的,她来送早饭,敲门没人应,一进来,师叔已经没了。”云知把毛笔从孟清和手里拿出来,“他身子一直很虚,从牢里出来越发不好,总是咳血。看这样子,是在看书打盹儿的时候登仙的,走得挺安详。” 戚隐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关头,说什么安慰的话儿都是徒劳。 云知也缄默,过了好半晌才开声,“黑仔,你说这是怎么了?一下子是戚师叔走了,一下子又是清和师叔,我他娘的披麻戴孝都戴不过来。小师叔眼看也要没了,钟鼓昆仑的师叔都说他撑不过今晚。我素知天爷不开眼,谁知他压根就没长过眼。清和师叔人这么好,温温柔柔,从来不说重话儿。我长这么大,就没见他发过火。” 凤还山弟子都跪在地下哭,天光阴沉,乌木高几上点了木樨香,阴凉的味道沉淀下来,屋子里一片迷蒙。戚隐和云知一同把孟清和放到床榻上,他的关节已经僵硬,皮肤苍白得像蜡。戚隐用劲儿把他拗平,让他平躺,白布拉过头顶,覆住他安详的脸庞。 这是个干净得像美人蒿一样的男人,即便睡着了,嘴角仿佛还带着温和的笑。人命有如朝露,眨眼的工夫,不经意间,说没就没了。 “节哀顺变。”戚隐拍拍云知的肩膀,道,“师父和清明师叔呢?” “他们下山买棺材了。”云知叹了口气,“他们说必须得买个金丝楠木的,倾家荡产也得买。等棺材运上来,咱们就回凤还。” 戚隐用力点点头,道:“回凤还。” 他们俩一起去另一个小筑看戚灵枢,他还在昏迷,气息越发微弱。云知留下,坐在床榻边上守着他。戚灵枢师父没了,又没亲师兄亲师弟,独自一人儿,也只能云知送送他。戚隐心里闷得慌,扣了口锅似的,他不忍看平日里御剑飞天的戚灵枢苟延残喘的模样,回去拾掇孟清和的遗物。他这师叔的物件简单得很,一把瑶琴,几箱书本,一箱衣裳,就没了。还剩下几盒香料,他这师叔日子过得精细,衣裳熏香之后才穿。戚隐拿起来看了看,都是上好的木樨香,贵重的很,清和师叔大概是凤还山最有钱的主儿了。 天渐渐暗了,光线暗淡下来。绡纱低垂,屋子里幕影重重。拾掇到孟清和的书画,打开瞧,这画儿写意得很,苍茫山水,烟墨竹林里面有个白色人影儿。戚隐没什么书画上的修养,只觉得那白影儿像鬼似的,飘飘忽忽。看了好几张,画的都是一个影儿。清和师叔这爱好奇特得很,他喜欢画鬼。不过鬼出现的地点都不同,有的是墨色的巍峨高山,银色瀑布层层叠叠,飞流直下。有的在幽绿的竹林,雾瘴迷蒙,影影绰绰看得见高脚竹楼,错错落落立在远处。 看得眼睛酸,抬起头,师兄姐们在外头院子里清扫。戚隐低下头继续翻,这次背景又换了,是座巍峨的古庙,巨大的大理石方柱,支撑高耸的檐宇。墨色的藤蔓缠绕庙宇斑驳的石墙,一直攀上最高端的圆盘石像。那硕大无比的圆盘笼在一层迷蒙的雾气里,仿佛天边一轮满月。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屹立在圆盘的顶端,戚隐瞪大眼睛仔细瞧,隐隐约约辨认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一只鹿。 脑袋里嗡地一声,戚隐忽然明白过来,这他娘的该不会是白鹿吧? 白鹿的家在月轮天,神墓里的岩画里神巫迎神下降,白鹿都是从月亮上下来的。南疆的巫祝崇拜白鹿,一定也崇拜月亮。这庙堂顶端的圆盘,莫非象征的就是月亮?那么这庙宇……莫非就是巴山神殿? 他又往回翻看那些白衣鬼魂,那些不是鬼魂,那是白鹿,是人形的白鹿! 心颤抖起来,戚隐的背后泛起一阵霜毛。为什么清和师叔的画儿里会有巴山神殿,会有白鹿?他想起黑猫的猜测,可是这不可能啊,孟清和在常州府长大,他怎么可能是巫郁离?这画儿也不一定是他画的,师叔博闻强识,说不定是从哪儿发现的古画呢。戚隐安慰自己,忽然间,一阵幽幽的香味儿飘过来,温柔缱绻,让人想起美人的眼波,临去一转,潋滟无声。 戚隐咽了口唾沫,他记得这个香味儿,紫色曼陀罗,罪徒身上的香。 慢吞吞转过几寸脸,余光瞥见乌木高几上的木樨香已经燃尽了。难怪要熏香,原来是为了掩盖紫色曼陀罗的味道。戚隐欲哭无泪,他想自己真是倒霉透顶,越不想来什么越来什么。 他没敢回头,只望向前面立柜上的铜镜。黄澄澄的镜面模糊的虚影,那个男人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坐在戚隐身后不远处,笼在层层帘幕的后面。 你大爷的,美人诈尸了。 和一个诈尸的男巫共处一室,戚隐的心凉到了底,脖子后面发冷,阴匝匝的,像有毒蛇在颈后吐信。那尸体耷拉着脑袋,可能还没发现他。他轻悄悄放下画卷,弯下身,一步步倒退,想要退出这个屋子。这地方不对劲,四下里静悄悄,外面人声儿都没了,他只听得见自己细微的喘息。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就没有鬼。戚隐催眠自己。 余光看得见门槛了,戚隐蹑手蹑脚,转过山水木雕画屏。 一声低低的轻笑忽然响起,戚隐脚步一顿,打了一个激灵。 他听见一个低沉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仿佛有个人在他耳朵边上悄声细语。 “我看见你了,孩子。” “归昧!”戚隐嘶声大吼,归昧剑应声而出,贴着他的脑袋瓜子扎向身后。后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好像是博物架被打碎了。眼矬子里瞧见那具尸体抬起了头,苍白漂亮的脸庞笼在一层深重的阴影里。戚隐头皮发麻,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第70章 香冷(二) 戚隐撞门而出,跌出阶下,手脚并用爬起来跑出去,没跑几步,整个人都呆了。 眼前不再是明月小筑的庭院,而是一片广漠的荒野。焦土千里,枪戟刀剑插满干裂的地面,苍茫的天空红云笼罩,泼血似的红,整个天穹仿佛在燃烧,滔滔天火在云上汹涌。 远处的大地上,人面鸟身的巨鸟落在山巅,墨黑色的巨龙披着熔岩似的血在云中嘶吼。戚隐看见一只银白色的鹿灵从战火中奔出,沿着魔龙的脊背向天穹奔跃,最后踏过魔龙的铁面头颅,一直跃上天穹的顶端。刹那间一道白光乍现,它的头顶仿佛升起一轮满月,天地间响起一声清啼,白鹿的身影化为霈泽,天穹的赤红在消退,地表不再灼烧,清冷的雨滴簌簌落下,赤红的世界被滂沱的大雨笼罩。 妖魔悲鸣,凡人恸哭。天边响起沉雄的铜鼓,一个太阳似的男人屹立云端,掖手而望。黑甲的妖魔停止了干戈,阵列于野,以刀剑敲击厚重的铁盾。雷鸣般的敲击声伴着铜鼓,响彻战场,古奥庄严,恍若天地恸哭。 戚隐霎时间明白了,这是白鹿战死的那一天,诸神敲响铜鼓,哀悼白鹿大神的陨落。 “‘昔者三苗大乱,天命殛之,日妖宵出,雨血三朝,龙生于庙,犬哭于市。’”一把胭脂色的伞罩在戚隐头顶,温雅的男人一袭素白深衣,走到他的身边,“即使过了几千年,我也无法忘记这一天。我的神战死于天穆之野,血肉化为霈泽,大旱了三年的南疆终于下起了雨。南疆的神巫称这场战役为天殛之战,再后来,伏羲绝地天通,神明逐渐淡出凡间,凡灵忘记了神的存在,也忘记了这场残酷的战役。” “你是我师叔,还是巫郁离?”戚隐忐忑地问。 男人淡笑,“两个都是。小隐,不要怕,你可以继续叫我师叔。” 戚隐咽了口唾沫,眼前的男人温和素雅,是一如既往的孟清和那般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他浅淡的笑容中仿佛有一种刻骨的悲哀,让戚隐看见了那个在神墓前恸哭的罪徒的影子。 “我……我们这是到了几千年前么?”戚隐问。 “一个幻境罢了。”巫郁离摇摇头。 “那个长得跟个太阳似的的那个,就是伏羲老爷?”戚隐问。 “不错。这是神与巫的世界,是一个大神行走大地,巫祝燃起篝火赞颂神明的瑰丽时代。但这也是个野蛮的时代,部族的首领用活牲的鲜血涂抹干羽,巫者在男女交媾的狂欢中跳舞迎神。”巫郁离娓娓道来。 “这……这么疯狂?”戚隐愕然。 “现在不同了,神祇消隐,道法代替了巫法,无方教授弟子信任自己,而不是信仰神祇。神庙荒废,中原早已没有失去祭奠大神的传统。许多远古的大神已经在凡世的遗忘中真正的死去。”巫郁离的笑容哀伤,“包括我的神,白鹿。” 巫郁离站在他的身侧,灰蒙蒙的眼睛空茫无神。他给戚隐的感觉很难形容,戚隐明明就站在他的身边,却仿佛与他遥隔万里。这个男人似乎生活在遥远的星月,身上有一种充满哀伤的平静。 孤独,又平静。 “他活了,师叔,虽然好像挺不乐意的,”戚隐挠挠头,道,“他还说他要一蹄子撅死你。” 巫郁离苦笑,他温婉的笑容里多少有些无奈的味道。 “抱歉,让你见笑了,”他道,“我的神还是个孩子。” 戚隐望着他的笑容,总觉得不真实。身边这个男人温婉恬静,和平日里的孟清和没什么两样。可戚隐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与那个烧死叶枯残,折断老人手脚的罪徒大巫联系在一起。仿佛是矛盾的两极,可它们都属于巫郁离。 他说起他的神的时候那样温柔,就好像那是他漫长的人生里最幸福的所在。这样的人怎么会挑起天殛之战,害死他的神明? “师叔……”戚隐迟疑着问,“白鹿真的是你害死的么?” 巫郁离沉默了,他掉过头,望向莽莽荒野,鲜血流遍大地。 “是我的错,拼今生,难能补之。”他轻声道。 戚隐迟疑着问道:“师叔,您到底犯了什么罪啊……” “陈年旧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巫郁离竖起食指在唇边,笑容温煦,“问些别的吧,小隐,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那可太多了,多到戚隐不知道先问哪个。他想了想,道:“十三年前追我娘和我的真的是您么?” “没错,是我。”巫郁离颔首,“我给你糖,邀你同我走。你拿了我的糖果,却转脸就喊你的母亲,说有个怪叔叔要拐你。” 敢情这厮备着糖是拐小孩儿用的,幸好他打小就机灵。戚隐无语,道:“您拐我,是为了我身上的白鹿血脉?” “不错。” “我这血脉也不知打哪来的,”戚隐很郁闷,“给我招来一堆祸事。” 巫郁离抱歉地说:“是我给你的,孩子。” “啊?”戚隐愕然。 “十八年前,我在乌江一带行医,正好碰见你即将生产的母亲。你的父亲不在身边,她住得偏僻,若非我刚好路过,只怕母子皆亡。我帮她接生,但她胎位不正,生产艰难。所幸最后将你诞下,然而,你却是个死胎。”巫郁离道。 “死胎?”戚隐瞪大眼。 “我给你用了滴血莲花。”巫郁离伸出手,掌心躺了一朵小小的红莲幻象,“那是这世间最后一滴白鹿的血液。巫罗秘法的苏生术只能救将死之人,但纯净的大神血液生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易如反掌。也正因此,你得到了白鹿的血脉。” 戚隐吃了一惊,做梦也想不到巫郁离是他的救命恩人。巫郁离不等他说话,只摇头道:“不必对我感激,救你有我的私心。” “可是凭您的道行,那时候要把我带走易如反掌,为什么没把我带走?” “你太小了,我不会照顾婴儿。”巫郁离苦笑着,他笑起来总是温温吞吞,十分无害的模样,“至于你五岁那年,又是另外一个原因。小隐,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命运常常会安排给你征兆,只是愚者不察。而神巫的感知比常人更加敏锐,所以才能预言祸福吉凶。那天你的母亲带着你逃离,我看见火红的莲花在盛夏的池塘中枯萎,我从这不祥的征兆中预见到你母亲的死亡。”他转过脸,悲悯地叹了一声,“多么残忍的命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大的噩耗不是上天将她唯一的孩子夺走,而是把她带离她唯一的小孩。她的孩子将踽踽独行,独自面对将来的灾难。而她将袖手旁观,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