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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没见过热闹的好。”空知回头看了一眼, 偌大殿宇只主殿亮着一豆灯火, 更别说别处是何等清冷, 前日夏肆回禀,说傀儡休眠期间疏于打理,荷塘里的荷花都枯死了, 不知是否落叶知秋, 万物皆有感应,连锦鲤都死了大半。 还问近来可会有新的住客,他们好提前收拾出干净院落。 侍傀没有人的情感, 自然会将已经离去的玉无缺当做一个来去匆匆的「住客」, 唯有空知听了刺心, 但也不好责骂什么。 空知回过头小声说:“如果仙界也是这般寂寥,我倒不觉得做神仙有什么好了。” “可师弟算是这凡尘里活得最像个神仙的人。”白应迟道,“他从清静中出离, 又再次回归这样的生活, 会习惯的。” “不会。”空知摇摇头,“三千大道哪及红尘万丈,没这点烟火气熏着,活着有什么趣儿?他若有宫主一半的豁达,我和师兄就都不用那么操心了。” 白应迟低声笑了笑:“你管这叫豁达?” “自然是豁达,拿得起放得下,宫主最适合去当神仙。”空知摇头晃脑地说,“师尊爱恨都看得极重,轻易不敢拿起,拿起了再也放不下。” 白应迟吃惊:“你很了解他。” “所以很怕。”空知道。 “别送了。”白应迟停住脚步,按了按空知的肩膀,“他要做什么都依着他吧。” …… 身体经过如此大的改造至少五六日下不了床,不过比起小时候躺了三个月来说,如今的身体机能已经很可观了。 每日汤药不断,空知为了锻炼厨艺,更是将两个人吃的晚饭做出了满汉全席的规格,只是吃的人没什么胃口和心情,见过几次空知偷偷掉眼泪,鹤不归也不知道他是在想玉无缺,还是因为自己不吃而难过,每顿饭还是勉强自己用掉小半碗。 他开始彻夜彻夜地睡不着,尝试入眠,闭上眼便是白令川那天的惊心动魄,回回醒来,带血的拥抱尚有余温,而后便是玉无缺嬉皮笑脸地说:“我又没做错,哪来的后悔?” 以至于鹤不归只能生生地熬着,将玉无缺留下的所有手迹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 空知并不知道所谓的「其中都有答案」是否给师尊带去了些许安慰,这人几乎不再说话了,清俊苍白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大约只能从他手中的物事上分辨他当下在思念谁。 一管玉萧和宝鞘不离手,那便是念着白疏镜。 其余时候不论是拿不拿着书,还是光靠在床上发呆,大抵都在想着玉无缺。 有一天空知刚给他擦完身,用银针检查了腿上肌肉的恢复程度,尚不能动弹,但恢复得很快,鹤不归突兀地说了一句:“我要去给他收尸。” 空知吓了一跳:“什么?” 鹤不归又不愿再吭声了。 萧旗曾多次去浮空殿探望,一来关心鹤不归病况,二来他也知道鹤不归定然在意外头的风吹草动。 因此,当下对不死城愈演愈烈的敌意以及玉无缺身死后的误解骂名都成了鲠在喉间的刺,因着一句「不后悔」更显得荒唐。 这日萧旗又来,不巧鹤不归没醒,他便拉着空知坐在院中廊下,关切道:“上仙如何了?” “明日兴许可以下床走动,身子比从前强健了许多,就是……”空知叹气。 “还是不爱说话?”萧旗接话道,“我这几次来,瞧着他阴沉憋闷,身子是好了可别心里憋出什么毛病才是。” 空知点头:“我打算等师尊好些,提议他出门走走,逃不开的不如不逃,若是给师兄选个风水宝地安葬下,师尊心里应该会得个安慰吧。萧楼主觉得可行吗?” “你这主意还能更馊一点么!”萧旗想了想说,“他根本就没把玉无缺的死当真,你还想立坟冢?再者,外头的人若是见了他,定然逼着他给一个交代,不如不出去,这个节骨眼上麻烦事交给你们宫主处理便好。”否则所有人逼到鹤不归头上,保不齐会引发什么离谱后果。 空知小声问:“萧楼主这次上山来,是否就因为仙门议会?我听说仙首们都去灵枢殿了。” “一帮白眼狼。”萧旗嫌弃道,“危机解除,不知感恩反倒要倒打一耙,逼宫主做决断呢,这事拖太久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宫主镇着他们尚不敢造次。” “他们要做什么?”殿门「吱呀」一声打开,鹤不归披着薄衣倚靠着门扉,冷声道,“你一五一十说清楚。” “上仙怎么出来了?!”萧旗赶紧将他扶过坐下,“无非就是不死城的处置问题。” 玉无缺身为城主,还活着时震慑诸人不敢轻举妄动,一来他实力高深莫测无人敢闯。 二来有天极宫这个背景押着,鹤不归又在城中休养,所以论是谁都不敢将话说死。 玉无缺一死,又是被无量斋处以极刑这样明言正顺的死法,旁人自然就有话说,城主都没了,这样阴森可怕的鬼城还留着做什么。 于是乎,如何处置便成了仙首们最关心的问题。他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天极宫为首主张冷处理,只要不死城的傀儡和活尸安分守己,那片地方倒也可以像给妖族劈出生存区域一样,共存也是个法子。 但以岳庭芳为首的另一派则坚决要将此等邪魔歪道赶尽杀绝,这倒不难理解,有了蛮荒兵主在前的教训,遭受过重创的仙门肯定是不会再留下祸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