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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问双颊通红,待得猛然抬头朝外一看——果然,那白衣女子纤弱清瘦的背影已是独自绕过人群,转身一人走得老远。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炎炎盛夏,七夕前后,乃是世间痴男怨女心神荡漾,最易产生一类懵懂情感的燥热时节。 ——此项规律,尤其针对二十出头,且至今未曾尝过情爱滋味的年轻男子。 当然,其中并不包括木头木脑的谢恒颜。 而此时此刻,他正伸直两脚,倒挂在康问房间的梁柱边缘,一晃一晃,手里捧着一卷半旧泛黄的厚书,朗朗出声念道:“心悦君兮……君不知。” 半晌,书卷却被康问劈手夺过:“别动我东西,搁床底下放好好的,都让你翻得乱七八糟!” 谢恒颜翻身从房梁上下来,转而盯向康问气急败坏的面庞,眨眨眼道:“君不知……啥意思?” 康问没好气道:“一看你就没念过书,说了也是白说。” 言罢徐徐蹲下腰身,顾自一人整理床底堆积成山的图画,以及一众微有破损的书卷。 然而好巧不巧,窗外大风一吹,骤然卷起一本散乱成纸的古旧图册,哗啦哗啦一连数声,活像不要命似的,直接贴往谢恒颜的脚跟后方。 “这是什么?” 谢恒颜随手拾起一张举在眼前,瞅了半晌,就只见得图上赤条条的一对男女,彼此相拥亲吻,抵死缠绵,正是勾勒着无比销魂一刻。 康问登时骇得面红耳赤,眼睛珠子险些蹦出眼眶,二话不说,将那图纸一把收入怀中,连声呵斥道:“臭小倌,你不要脸!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 话没说完,谢恒颜已是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捞出床底数张散开的图纸,一边看一边问:“这又是什么?” “……” 康问瞬间愣在一旁,只抱着怀里的宝贝吱不出声。 “康问,他们在干嘛?”谢恒颜指着其中一张,好奇问道,“这是……在打架么?哇,这女的被压得好惨,可怜兮兮的!” 康问眼睛一抽:“……?” 谢恒颜又挑出一张,男女两人嘴对嘴的:“咦?边打架还能边亲嘴儿的,厉害厉害!” 康问有点傻了,呆呆伸出一手,啪的抵上谢恒颜光溜溜的额头。 片刻,似是迷茫不解地问:“你……你是小倌,对吧?” 谢恒颜:“咋了?” 康问:“你没病,对吧?” “你才病了。”谢恒颜轻轻将他推开,继而盯着满地飘飞的图纸道:“这都是做什么用的?你为啥把它们藏床底下?” 康问咳了一声,装作不经意道:“武功秘籍。” 谢恒颜:“……真的假的?” ——这傻子还真信了! 康问心怀侥幸,复又张口扯谎道:“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我师父传给我的……独家秘籍,世间唯此一本,珍贵无比!” 谢恒颜:“师兄也有吗?” 康问险些呛了一声:“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等师兄回来,我去问一问他。” “哎哎哎,别别别别!”康问吓得眼角一跳,慌忙将他衣角拽住,“不许去!不准告诉师兄!” 谢恒颜哼哼道:“为什么?” “这种东西,怎么能让师兄看到!” 康问结巴半天,忽而灵机一动,挤眉弄眼地朝他耳边道:“而且你仔细想想,师父偏心,传我这本绝世秘籍……若是平白给师兄知道此事,可不又得心里不痛快?” 谢恒颜犹豫道:“师兄会因为这事……不高兴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康问一本正经地道,“我和师兄,打小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 谢恒颜顿了一顿,原想说些什么,却被多话的康问直接出声打断:“我俩一直将师父当作阿爹看待,这么多年,感情一直都没变过……所以师父如果偏袒我们其中任意一个,在另一个心里头,多少会有些不平衡。” “哎,我这么说……你能听懂么?” 谢恒颜沉默了,久久蹲在床沿一言不发。 似乎隔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缓缓开口问道:“那印斟……他这些年,过得好么?” 康问:“好,过得当然好了,师父可宝贝他了……当亲儿子一样。” 谢恒颜黑眸微动,突然轻声唤了他道:“康问。” “什么?” “你说你师兄……今年二十来岁该有了。” 谢恒颜垂下眼睫,纤长有力的指节,有意无意,勾起衣角柔软轻薄的细边:“他还有没有可能记得……婴孩时期发生过的事情?” “啊——你在说啥?”康问猝然回神,不明所以地道,“那种事情,谁会知道?而且你说婴孩时期,人在那么小的时候,怎么可能记得……” “好了好了,是我跑题了。”谢恒颜主动打断他道,“你赶快把你的秘籍收起来,千万别让师兄瞧见。” 康问眼珠一转,忽又有些狐疑道:“你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谢恒颜回他一记没心没肺的傻笑。 “……算了,可能没念过书的小倌,都像这样。”康问忙着低头收拾地上的图纸,“说好了,春宫……呸,武功秘籍的事情,不要告诉师兄。” 谢恒颜点头:“知道了,我不会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