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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颜一听,也觉这确实像是乌纳的做事风格。他一向最是心疼容十涟,这会子刚刚冷静下来,肯定优先照料好自己受惊的老婆。 “然后?”印斟问。 “然后他在忙着钓鱼呢,忽然!从天的那头,落下一支穿云利箭——嗖的一声,直接过来钉船篷上了,足足没入一尺深呢!”村民尤是惊恐地道,“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得蒙了……那落箭的声音,叫一个响亮呀!整个篷顶都快劈裂了一半,真的差一点点,就擦着乌纳的脑袋过去了,险些伤到业生印呢!” 谢恒颜:“……” 印斟:“……” ——他们好像能知道,这所谓的“天降惩戒”,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了。 而面前的村民毫无感觉,仍在对他二人滔滔不绝地说道:“你们说,这业生印可不就是凶邪之物?乌纳这会儿还没尝到鲜,就提前感受到了天神的谴责……说白了,一切都是命啊!” “这……”谢恒颜喉头哽塞,一时尴尬到无法形容,“这不是什么神,是我……” 印斟在他耳边小声道:“让你试箭,这下闯大祸了吧?” “哎呀,暂时不管这些了。”谢恒颜拉着印斟道,“先去找乌纳,弄清楚他那边是哪支箭。” 印斟道:“十有八九,是第一支。” 谢恒颜叹道:“但愿是第一支吧。那会儿我太兴奋了,力道用得不对,难免要射偏。” 此话出时,但见在浅水滩另一头,再稍深些的地方,慢慢浮现出一道极为熟悉而高大的身影。定睛一看,果真是许久不曾出帐露面的乌纳——而今身在那条他素日惯用的小渔船上,手握钓竿,动作略显得有些生疏,想来也是一月不曾出海远行的缘故。 但就这样一看,他总体的状况与昨日相比较起来,确是要好出不少。 至少谢恒颜刚见到乌纳的时候,他还在止不住地崩溃流泪。今日白天不光是站起来了,倒有多余的力气跑去撑船钓鱼。 当然,在其中最为显眼的,并不是大病初愈出门活动的乌纳,而是在他身后船篷的正上方处——赫然一支锋锐无比的木制短箭。 甚至在那木箭末端,还稀稀拉拉吊着几串极为眼熟的破布……分明是方才挂鸡蛋用的,如今蛋已没了,就剩那些个布片尚在半空当中,迎风上下不断地飘舞。 印斟当时就说不出话了。 再看周围一圈人多嘴杂的渔民们,眼下正像是见着什么稀奇物事一般,个个骇得脸色铁青,魂不守舍——甚至还有更胆小的,差点就给当场跪了下来,俨然叫这突来的阵仗吓得不轻。 有人说:“就是业生印不该易主。妖印本是为妖而生,岂能轻易移植到人的身上。” 也有人说:“乌纳这回倒了大霉,近来铁定要遭血光之灾!” 而印斟与谢恒颜愣是站定在人群后方,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半晌过去,印斟对谢恒颜道:“我去找乌纳解释清楚。” 然而话音未落,也不晓得谢恒颜到底在急着做甚,他压根不管印斟说了些什么,三两步便抬起双腿,直接跨上了浅水滩附近的冰面。 印斟气得在他身后大喊:“你……站住!” 殊不知这傀儡本就生得轻盈敏捷,眼下一旦扯起步子来,更是丝毫不费力气。普通人走在冰上通常要小心翼翼,谢恒颜倒是好了,每每跑路时溜得比兔子还快,任由印斟在后气急败坏,这厮丝毫不与理会,踮起脚尖一蹦一踏,很快便从海滩最初起始的地方,远远一路跳到了冰面稍深处——也就是乌纳那条渔船停泊的水域附近。 再往前走过数尺距离,水面层层漂浮的薄冰,就是稀松分裂的几块,刚好能供渔船下水。但一般渔民怕危险也怕麻烦,大多选择在冰面更结实的区域垂钓——偏偏乌纳这人叛逆得很,分明身体才刚恢复不久,便一人撑着小船到水深处追寻刺激。 其实这对印斟来说,根本无所谓。 乌纳究竟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但最要命的……还是那只傻子傀儡,两条竹竿儿细腿溜得比谁都快,在冰面上仿佛成了他老家,走出一步滑十步远,转眼就与印斟隔开了大半的距离。印斟一颗心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一直追又追不上,生怕他在哪儿摔得满地打滚,到头闹回来一身毛病。 好在今天的谢恒颜聪明得很,待得沿途四平八稳滑到乌纳旁边,竟是一个跟头也没栽倒。印斟在冰面上追得气喘吁吁,那冷风灌进喉咙里,就像磨至削尖的刀子,贴在颈间反复来回地割——后见谢恒颜已经站定了脚步,印斟这才缓缓松下一口老气,老远跟在后面慢慢地走。 而彼时乌纳刚从船篷里出来,正带着满脸说不出的戾气。一回头见谢恒颜急匆匆地跑过来,乌纳眉头一皱,想起昨日夜里那一茬儿,心下登时越发不大爽利,遂冷冷出声斥道:“怎么是你!” 谢恒颜一心惦记着船蓬上的木箭,这会儿迎头撞上乌纳,也不打招呼,就像个没头没脑的毛孩子一样,连手带脚爬上了船头。 但此刻的乌纳,既不知晓箭是傀儡射的,更不知晓这厮过来是为了干嘛。如今一眼见得谢恒颜上船,乌纳只觉像是遭了劫匪一样,陡然警觉地道:“你搞什么?上我的船来作甚?” 谢恒颜头也不回,径自盯向篷顶那支木箭,说道:“我拿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