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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制人形,俗称傀儡,多数藏匿于活人之中,依靠吸食人类精气而生。”容不羁笑了笑,仰脸望着康问道,“康小弟,你要知道,同情心泛滥未必是件好事——方才那只傀儡,三言两语骗取你的同情。可谁又知道,你手软放她离开之后,她会否到别处作恶呢?” “不会的!”康问肯定地说,“我看她很多天了,不过是个酒馆卖唱的,凭本事混口饭吃而已,哪能掀起什么风浪?” 容不羁折扇微收,笑得很是诡秘:“嚯,闹了半天,你一早打定主意要放了她?康小弟,你这整整一年的刻苦修炼,可都是修到狗肚子去了?” 康问恼道:“你住口,别老喊我康小弟!我修没修炼成功,由不得你来胡乱评判——有本事你去我师父那儿告状,看我不把你近来赌钱、泡小倌那些破事全倒腾出来,找你老爹说理去!” “嗨,你我兄弟之间,何必这么互相揭底?”容不羁大手朝康问一揽,直笑着与他凑近乎道,“况且我说这些,难道不是为了你好?现在朝廷禁令说得明明白白,连老百姓都知道,除妖乃是首要重任——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一天一次心软呢?” “我没有心软!”康问忍不住反驳道,“本来方才那傀儡,该是由我亲手杀的——还不是你突然冲出来搅局?” 容不羁哈哈笑道:“得了吧你,就你这副德行,我还不够清楚——罢了罢了,莫要再臭着张脸,给谁瞧呢?走走走走,哥哥请你喝酒去!” * 入夜时的平朝城内城,正是一片灯火通明。其间喧嚣冲天的人声此起彼伏,茶楼酒肆一家紧挨着一家,往往还没走到地儿,欢声笑语犹先灌入耳来,伴随一阵阵的莺歌燕舞,偏率先将那夜时的气氛点燃了大半。 康问是在去年秋末近冬的那段时节,跟随成道逢到平朝城里来的。 经由先前傀儡鸟袭击来枫镇一大事件之后,成道逢身体状况急剧下降,尤其在近了秋寒那些日子里,时常骇得低烧不退,人亦完完全全提不起精神。 后来是容磐提议说,让成道逢移居到平朝城容府中过冬,那处自有他们专程设立的药浴及暖阁,据说对老年旧疾颇有几分疗效。 起初成道逢不愿。一来,是因两家关系并没有好到那般地步,成道逢也无意同容磐来往过于密切,二来璧御府不可一日无主,拂则山那处神祠更不可再度面临荒废。 但他不愿归他不愿,等挨到年末渐渐入冬,所有大病小病齐齐涌上来,老头子身体愈发的扛不住——最后还是成觅伶红着一双眼睛,连跪带求将成道逢给催出去了,而她自己则主动留下来,暂时代替成道逢看守镇子及府邸,还一并揽下平日参拜清扫神祠等大小活计,一年到头来基本忙得不可开交。 往年一贯这到了种时候,都由印斟出面打点好一切,康问成觅伶只消在后跟着,充充人数也就够了。 而今印斟又在哪儿呢? 整整一年过去了,不论来枫镇还是平朝城,都没有半点与他有关的消息。通缉悬赏他的画像,金额隔三差五不断翻倍,几乎从城门这一头,沿路挂到那一头,就连街口菜市的门板也没放过。 人们对他的猜测越来越多,且大半是些不好的想法。初时康问听来只觉不甘,甚至还同认定凶手是印斟的容不羁撕扯起来,一连打了好几场,打到后来两个人都累了,本来也是一人没了二叔,一人丢了师兄,一直闹到后来,彼此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莫名情感,一时间竟像是闹不起来一般,各自又都熄火了。 成道逢前往京城容府中养病,身边只带了惯常伺候着的霍石堂,然后就是性子最火爆,又最是冲动易躁的毛头小子康问。 尽管成道逢嘴上从来不说,但康问也看得出来,自从大徒弟印斟走了之后,璧御府未来的重担就由康问一人扛在肩上,好在康问本身也不算傻,身在何地需要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他自己心知肚明,确也能在一步步的摸索之中不断找回新的自我。 恰好年末初冬那段时间,朝廷对容府下达一道暗令,此道暗令与二十年前禁妖令基本无异,只是为了稳固民心,维持明面上的假平和状态,多数对于妖类及业生印的大肆杀伐,都是在暗地里悄无声息地进行。 那时康问被安插在容府派出去的巡逻队里,平日需要完成的工作,就与当初印斟在来枫镇时差不太多,总归是杀妖布阵等一类繁杂琐事。 只是近来傀儡的出现变得十分猖獗,正如方才追捕的那只女傀儡一样,它们喜好混迹在人群里,反正一般人也看不出傀儡与人区别何在。 但其实有些相对聪明敏锐的百姓,明里暗里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危险来临的味道。 他们知道什么是“木制人形”,什么是“傀儡”,尤其在一年前来枫镇那场大乱过后,容磐有意向普通群众发放“见印符”,并通过各种条件不断暗示他们,捕杀傀儡将会得到朝廷丰厚的奖赏,首先从最开始那一步,渐渐消除百姓对于妖类的恐惧认知——并借以此种方式,鼓舞他们勇敢地拿起武器,一并参与到这场即将打响的战争中去。 “但我认为,这么做是不对的。”成觅伶每隔一月,便会到容府中探望父亲的身体状况,并对现今朝偏处发展的严峻事态,发表自己的那份独到看法,“容磐完全拿普通人当枪使。起先发放见印符防身倒还好,如今直接让他们发了疯去招惹妖怪,届时若闹出人命,又能推脱是那些怪物太过凶猛……他这完全是损人利己,只顾着自己邀功,完全不为旁人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