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布谷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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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柯熠辞拖着箱子迈出房间,拿着房卡关上门,下楼到酒店前台办理退房手续,“我需要发票和水单,抬头是这个。” 温瑞雪打个哈欠,靠着温翎肩头:“困死,我昨晚看书到两点。” 【期中考试前你非要请假。】温翎比划。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跑过来嘛。”温瑞雪说,她小声嘀咕,“我才不让辞哥轻易占你便宜。” 【说不定是我占他的便宜。】温翎比划。 “那不算。”温瑞雪,中国驰名双标。 柯熠辞把发票和流水单塞进钱包,转身便看到温家兄妹俩像两只鸟雀挤挤挨挨,温瑞雪非要搂住温翎的肩膀,温翎纵着她胡闹,挺直腰杆看向柯熠辞。 “走,我们出发。”柯熠辞说。 温翎大概受不了妹妹闹腾,“噌”的一下站起身,走到柯熠辞身边躲清静。 “小气鬼。”温瑞雪拖着箱子跟在两人身后。 “我老板喜欢小孩子。”柯熠辞对温翎说,“到时候把你妹妹丢给我老板照顾。” “嗯。”温翎煞有其事地点头同意。 “哼哼。”温瑞雪不服气地刷存在感。 到达机场国内到达层的出口,任娴和倪方俐并肩走,远远看到等在不远处的柯熠辞,任娴招招手:“熠辞,这边。” “老板。”柯熠辞笑着迎上去,刻意忽视倪方俐,“旅行还顺利吧?” “挺好的,刘哥他们在后面收拾器材,你等多久了?”任娴问。 “十几分钟吧。”柯熠辞说,“我订了徽菜馆,咱们先吃饭。” “行。”任娴看向柯熠辞身后,“呦,小温妹妹也来了?” “您好,我是温瑞雪。”温瑞雪说,“这是我哥温翎。” “我见过你哥哥,他是我们台的特邀画师。”任娴夸奖道,“出图速度快、质量高,我们台长都知道他。” 温翎不好意思地弯弯眼睛,比划【任主任好。】 “哎呀忘介绍了,这是倪方俐,这次专题的记者。”任娴说,“主要负责温家兄妹的访谈,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跟她对接就好。” 倪方俐看向温翎,拿腔拿调地说:“这个弟弟我见过的。” 任娴拍她一下:“别闹。” 温瑞雪好奇地打量倪方俐,凑到温翎耳边说:“记者姐姐好漂亮。” 温翎认同地点点头。 “不好意思,久等了吧。”刘稳和一位女性推着器材走过来,“这些东西比较金贵,轻拿轻放耽误时间。” “你们好,我是让荔。”女性说,“新入职的摄像。” “孔融让梨的让梨吗?”温瑞雪问。 “荔枝的荔。”让荔说,“叫我让梨也行。” “人齐了,我们出发吧。”任娴招呼道。 阴沉的天映着楚哲松阴郁的脸,他坐在图书馆靠窗的角落,桌上摊开一本画册,迟迟不翻页。 他应该做点什么,去弥补往日的错误。 但无论他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他像一只无头苍蝇,满屋乱撞,找不到房间的出口,而温翎决绝地转身,踏进没有他的光明大道。 或许他也该出去采风,闷在校园里实在令人窒息。 张强端着一杯热水,坐在病床边,看着病恹恹的小儿子,脑海中仍回荡着母亲的尖声怒斥:“你个废物!那小闺女怎么能不帮帮她弟弟?当年我就应该把她掐死!” “你看看你娶了个什么玩意儿,肚子不争气,生的女儿一个都指望不上!” 张强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他伸手抚摸儿子的额发,说:“要不要喝水?” “我想要妈妈。”张龙龙说,“妈妈去哪了?” “妈妈出去办点事,等龙龙睡着妈妈就回来了。”张强说。 “我听舅舅说,你们去找姐姐了。”张龙龙说,“姐姐在哪啊,我想跟姐姐玩。” “姐姐要上学。”张强强忍泪水说,“等龙龙病好,可以上学了,我和妈妈带你去看姐姐。” “好。”张龙龙缓缓阖上眼睛,“我好疼,浑身都疼。” “睡吧,睡着就不疼了。”张强轻声哄着。 “咚咚咚。”病房门被敲响,张强起身开门。 年轻的男孩背着书包站在门口,说:“你好,请问你是张强先生吗?” “是的。”张强说。 “我叫楚哲松,我可以跟你谈谈吗?”男孩问。 第43章 命运的交响乐(二) 望着面前的年轻男生,张强戒备地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们家的消息满天飞,随便找找就找到你了。”楚哲松说,他直视张强的眼睛,“真的不打算让我进去吗?”事实并非楚哲松所说的那样简单,他的父亲是警察,帮忙查一下地址不过是顺带脚的事。 “孩子睡了,我们出去说。”张强轻轻关上病房的门,领着楚哲松迈过住院部的大门,朝草坪中央的凉亭走去。 “你会难过吗?”楚哲松问,“新闻里你总是沉默的那一个。” 张强扶着膝盖弯腰坐下,长叹一口气:“难过,有什么用呢。”他刻意忽视母亲对陈小慧的刁难,他拦不住陈小慧的纵身一跃,他回答不了儿子询问姐姐的境遇。若不是儿子还活着,他也想跟陈小慧一起走。 “所以你准备沉默到底。”楚哲松坐在张强身边,“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他双手托着腮帮子,“我猜你想找人聊一聊。” “是你想聊吧。”张强说。 “做错事情,是要道歉的。”楚哲松说,“你觉得呢?” 张强没听明白楚哲松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逻辑,他问:“什么?” “你搅乱了别人家的生活,难道不需要道歉吗?”楚哲松说。 “曹窑村就在前面了。”柯熠辞说,他看向温翎,“你想下车透透气吗?咱们等会儿再进去。” 温翎点头,透过汽车的挡风玻璃,他望见曹窑村的大门,即刻心慌出汗。 柯熠辞降下车窗,示意刘稳靠边停车:“刘哥,我陪小羽歇一会儿,你先进去准备器材,我们等下走路进村。” “好的。”刘稳说。 温翎推开车门,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柯熠辞的衣袖。柯熠辞抽出一张餐巾纸拭去温翎额角沁出的冷汗,他说:“要不算了吧,我们回阜阳玩几天然后回北京。” “不。”温翎拒绝,他接过柯熠辞递来的热水,浅抿一口,站在树下仰头望着枝杈上伫立的麻雀。 柯熠辞收起水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牛奶糖,递给温翎:“给,可甜了。” “谢谢。”温翎撕开包装,将奶糖放进嘴巴,他慢吞吞地说,“好多,年,过去,还是,难过。” 封存多年的记忆缓慢复苏,仿若无形的手将温翎拖拽进消极的漩涡。玻璃罩里的小孩勇敢地踏出花房,门外的疾风骤雨虎视眈眈地等待着新鲜的灵魂供养。 “别害怕,大不了我带你逃跑。”柯熠辞说,“我们有一队人呢,没人能够伤害你。” 温翎指着自己:“我不会,说话。” “这不是会嘛。”柯熠辞说,“你讲话可好听了。”他牵住温翎的手,“相信我,这回不骗你。” 恶心反胃的感觉随着柯熠辞的轻声安抚逐渐消解,温翎挪动步伐,一步步走向童年噩梦的源头。眼前的曹窑村和记忆中的景象相差甚远,宽阔的马路、整齐的独栋民房、家家户户门口停靠的车辆,看得出政府这些年的扶贫工作卓有成效。 很难想象十四年前的曹窑村,是人口贩子的集中销货地。 村口的空地铺上水泥被改建成村民活动广场,中央的老槐树仍然健在,坐在树下闲聊的老人们好奇地看向陌生的车辆载着外乡人驶进村里。 刘稳和让荔架起机器,倪方俐问温瑞雪:“你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温瑞雪冷漠地说,视线扫过老人们,“我那时候年纪太小,许多事情不记得,我哥记得比我清楚。” “我们先找几个人问问。”倪方俐说。 “我哥呢?”温瑞雪问。 “小柯陪着他在村口歇脚。”刘稳说,“等会儿走过来。” 倪方俐理解地点点头,温瑞雪懊恼地说:“其实我陪你们来就好了,我哥没必要过来。” “他大概也想和过去和解吧。”倪方俐说。 温瑞雪看了倪方俐一眼,说:“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倪方俐问。 “我知道你甩了辞哥。”温瑞雪说。 “啊……所以我是坏女人。”倪方俐说,“年轻时候犯的错,我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贪图一时的欢快吧。” “那么,另一个男生比辞哥帅吗?”温瑞雪问。 “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倪方俐说,“男人嘛,都是过眼云烟,人还是要向钱看的。” “可是你结婚了。”温瑞雪看着倪方俐手指上的戒指。 “赚钱的路上找个默契的合伙人不寂寞。”倪方俐说,她拍拍温瑞雪的肩膀,“爱情都是假的。” 温瑞雪懵懵懂懂地点头,倪方俐轻笑一声,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里的稿件,说:“我们开始工作吧。” 温翎踏进村口,环顾四周,找到温瑞雪的背影,没走过去,便被妹妹扑了个满怀。 “你记得那条河吗?”温瑞雪指着绕村一周的小河,“我在洗衣服,你在河里抓鱼。” 温翎点头。 温瑞雪生怕温翎难过,拉着温翎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温翎回头一个劲儿地望柯熠辞,期待对方把自己救出苦海。 “这里变化好大,我不记得之前我们住哪里了。”温瑞雪说。 曹窑村的村民大多姓曹,凭借记忆里的姓氏极难精准定位,他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再次回到村口的大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