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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也自前世而来? 沈秋鹤不答话,他悠然地掏出了袖里的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来,举到了顾陵面前:“刚刚喂你吃的东西,眼熟吗?” 顾陵神色大变,若不是太过虚弱,他甚至要翻身而起:“是你!” 前生他为了保萧宁,做了同今生一样的选择,拼尽所有送萧宁出山以后,也是被谢清江软禁在这丹心阁当中。 虽然被软禁,意识清醒的时候都少,但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如何除掉谢清江。他没办法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萧宁,而在萧宁心中,谢清江仍是一个宽容温柔、在他受冤时还为他据理力争的师尊,就算他恨毒了整个终岁山,恐怕也会留他一条性命。 可是这个人的性命怎么能留呢,绝对、绝对不可以。 顾陵为了想出杀掉他的办法绞尽了脑汁,可谢清江既然敢把剑留在他身边,便不会疏忽到给他留下能杀他的机会。再说顾陵实在虚弱极了,别说灵力,连剑都拿不动,正当他一天天绝望之时,某日醒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床头多了一粒红色的丹药。 丹药之下附着一个阅后即焚的咒语,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此药可使他在一两个时辰内强提精神,吃上几粒之后,甚至可以在一两个时辰当中,恢复灵力。 当时的情形根本不由他选择信还是不信了,顾陵心一横便信了那话,反正自己尚有八条命,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但那话却也没有哄他,真的让他在某一日突然恢复了灵力。 而那一日,恰好是萧宁回来的那一日。 ——然而到底是谁给他留的丹药,他到上辈子临死之前,都没有弄清楚。 沈秋鹤微微一笑,不由分说地把那丹药塞进他的手心,顾陵舌尖发苦,涩涩地问:“我瞧你与他关系甚好,甚至帮他瞒下这么多恶事……你给我这东西,是做什么?” “做什么……”沈秋鹤低低地重复道,忽而抬起头来,仔细地说,“你可知,我年少之时为效神农,找到新的药草,不惜以身尝毒,却没那么幸运。有一次我中毒倒地,尚未来得及自救,已觉濒死……” 他抬起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渺远的旧事:“是映日仙尊救了我。” 顾陵不解地重复道:“映日……仙尊?” “嗯,”沈秋鹤一挑眉毛,笑道,“恩人救我,不求回报,但我实在感激极了,一心想要报恩。可谁知过了那么多年,我终于成了有名的神医,满心欢喜想要去寻他,却听说他私修‘东隅之血’,被长夜仙尊亲手诛杀于云宫台。” 他突然有些激动:“他那样的人,天真、爽朗、心直口快,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我为求真相,不惜代价地到了谢清江的身边,取得了他的信任,却发现当年……” “当年修炼‘东隅之血’,害了那么多人命的人根本不是映日仙尊!是谢清江,是左挽山,是他们二人毁了他!我咽了他的秘密,容忍自己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找到这个机会……” 沈秋鹤看向顾陵,目光中浮现浅浅淡淡、却志在必得的笑意:“他是个谨慎的人,我找不到机会下手,可你离他这么近,他又不防备你,是绝佳的机会啊……” 顾陵唇齿微颤:“你想让我……” “帮我杀了他,”沈秋鹤在他耳边,梦呓一般说道,“你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吗?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不止这么多,我还知道你身上清言诀之事,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杀了他,我替你向萧宁解释一切,如何?” “你……你是不是,不是这个时空里的人?”顾陵抓着他的手,震惊地问道。 沈秋鹤微微一笑,低头看向他:“等你事成之后,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是……太诱人的条件了。 况且,就算没有条件,他也会想尽办法,杀掉谢清江的。 “好!”顾陵一口答应,“若事可成……我要谢你。” “不必,”沈秋鹤拂了拂袖子,却也不多留,转身便去了,他月白色长袍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鹤,那鹤身后是绵延的丘壑,就如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你好好修养,我会想办法,再来看你的。” 他走之后,顾陵捏着那粒丹药,将它藏在了剑柄的小机关当中,那本是他年少无事,设计出来藏信用的。 他勉力将剑放回原位,已经累得满头是汗,撑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他昏昏沉沉地想着,为何前世沈秋鹤没有出现过,上辈子虽然他刺杀谢清江,一剑刺出后太过虚弱失去了意识,不知有没有成功。后来听人说谢清江是在后山横剑自刎的,也不知是何情况……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想让萧宁也恨他,不想让他好过吧。 他本已心如死灰,想要在杀掉谢清江之后想办法自尽——万万不能与萧宁走到与前世相同的境遇中去,倘若再落到那种地步,他便要失心疯了。 沈秋鹤的话仿佛在寒夜为他点了一盏灯,给了他微薄的希望——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知道他的秘密,只要能够替他开口,向萧宁解释清楚一切……那么是不是一切都可以、不一样呢? 顾陵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他紧紧攥着身下的软垫,眼前又开始模糊,最后重陷入了昏沉的睡梦。 时间缓慢又迅速,缓慢是因他过得生不如死,迅速则是因为在这样无意识的状态下,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谢清江虽不在乎他的身体,但总觉得浪费他的性命可惜,竟也让他维持着一丝神识未散,残破山與地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