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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踌躇了半晌,才字斟句酌地说道:“你放心,主舰上搭载的医疗器械并不能算得上是整个星系最先进的,而且现在的医疗和科技水平的进步十分的惊人,没有什么会是真正的疑难杂症……” 戈修不经心地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在听:“哦。” 霍尔噎住了,对方这种近乎无所谓的模样让他准备了许久的腹稿一时没有了用武之地,只好将剩下的话吞进了喉咙。 戈修从床上坐了起来,赤着的两只脚垂在床边晃荡着,薄薄的皮肤下骨骼突出,脆弱的骨骼仿佛一折就断。 路莱仍旧沉默着。 他的视线落在戈修的身上,克制,有力,如有实质,暗蓝色的眸底仿佛正在孕育着一场风暴。 但却极为收敛,仿佛将某种复杂莫测的情绪硬生生塞在某个强硬而刻板的壳子里,不泄露分毫。 戈修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 或者是即使觉察到了,但是却并不在乎。 他的目光在隔离舱的内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着痕迹地在房间的几个角落上停顿了数秒——那里是隔离室内的监护仪器,能够时刻观测追踪隔离舱内的患者体征。他皱皱眉头,收回了视线,转而有些嫌弃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特制的防护服,抱怨道: “这身衣服也太奇怪了。” 他晃了晃脚: “所以,我什么时候能从这个盒子里面出去?” 霍尔犹豫了一下:“这个……” 戈修眨眨眼,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我现在的状况,待在这里和待在外面的区别也不大是不是?” 那倒是…… 霍尔求助地看向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的路莱。 路莱的声音冷淡,不容置疑: “不行。” 戈修的面色垮了下来:“为什么?” 路莱弯下腰,慢条斯理地将光屏从他的膝盖上拿走,不带一丝犹疑的姿态显示出难以动摇的决心: “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通过光脑联络我,我会尽量满足。” 戈修眼疾手快地攥住他的手腕,冰冷的指骨从苍白的皮肤下突起,紧紧地压在路莱的腕上,他挑起眉毛,脸上带着一个没有多少情感的假笑,轻飘飘地问道: “你该不会想软禁我吧?——长官?” 他的最后两个字又轻又缓,每个音节划过齿列,滚过舌尖,听上去有种捉摸不定的莫测意味。 路莱的动作顿住了,他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戈修,脸上冷硬的神情软化了些,他叹了口气: “你现在的身体需要实时的监护。” 他直起身子,却没有把自己的手腕从戈修的掌中抽离,只是站的离床边更近了些。 路莱犹豫着,抬起手压在了戈修的毛茸茸的后脑勺上揉了揉,但是却被对方无情地躲了开来。 少年冰冷手指的触感从他的手腕上消失了。 他顿了顿,将自己停留在空中的手掌收回,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戈修,然后就转身大步走出了隔离舱。 戈修沉着脸,注视着路莱的背影,漆黑的眼眸微微眯着,神色阴晴难辨。 霍尔扭头看了眼已经闭合的隔离舱大门,踌躇了两秒,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扭头看向戈修,说道: “我知道对你来说一直待在这里一定很不好受,但是,船长也是为你好……我现在没法说太多,但我能告诉你的是,船长加快了扩张和蚕食的速度,几乎要比原定的计划快上一倍——主舰上的医疗设施不够先进,但是联盟内设的研究所却整合了星际最为尖端的医疗技术。” 他冲戈修简短地点了点头,然后也转身离开了。 注视着空无一人的隔离舱,戈修烦躁地揉了揉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将自己整个人扔到了病床上。 身体出问题,其实戈修并不惊讶。 在此之前,他一直玩得都很愉快,但是他可不觉得裁判所会那么友好地让他在每个世界都待上一两百年,轻轻松松地消除1156点作恶值,所以在面对这种被惩罚者超出掌控的情形,他们务必会有一些反制措施,在发现他们的意图没有按照计划达成时强制改变事态走向——而他身体器官的衰竭就正好证明了这一点。 戈修一动不动地沉思了一会儿。他的眼睫动了动,控制不住地抬起视线,再一次地,依次划过房间角落里的数个医疗检测器。 他的脸色似乎比起刚才还要苍白一些。 仿佛有什么不安宁的东西在他的皮囊下躁动。 戈修皱皱眉头,收回了视线,翻过身,将自己又一次地蜷缩了起来。 · 果然如霍尔所说,路莱加快了扩张的速度。 如果说他之前的作风是步步为营,厚积薄发的战略家,现在的他就是锋芒毕露,野心勃勃的好战者。 路莱·希维尔不愧为联盟战神,作为曾经的第一元帅,他对联盟军队的掌控可怕的令人发指,他深知联盟的每个防御弱点和战术方针,甚至熟悉每个将领的作战风格和部队配置——毕竟,他们曾经都是他的下属与学生,政敌或对手,十年前他们从未赢过,现在更不可能扳回来寸末分毫。这种纯粹的压制力几乎令人胆寒。 在路莱无情而凶残的进攻下,联盟军几乎可以算得上一触即溃。 这颗曾经让联盟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血火之星,终于将利刃指向了他们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