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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休止地被食欲驱使,疯狂地扑向自己的同类。 不管身边的是不是自己的亲人,朋友,恋人,在它们眼里,就只剩下了唯一一种身份:食物。 谢时黎见到过太多次了。 从一开始的惊慌和恐惧,到后来的习惯和冷漠。 谢时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 每一次,他的理智都在告诫自己。 它是丧尸。 它是以人类为食的怪物。 但是,每一次,在谢时黎看到那张苍白的,年轻的,懵懂的脸时,心底却总会不知不觉塌陷下去一小块。 他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不去想象,对方曾经是人类的模样,他强迫自己审视对方布满干涸血迹的衣服,凶残捏碎丧尸头颅的模样,非人的灰色眼瞳。 但是即使如此,却总会有一点细微的声音在耳边出现,悄声细语: 这一次……说不定…… 谢时黎承认——悸动一直存在,他只是刻意不去深思。 所以每次这个声音出现,都会被他用冷硬的理智强行按下。 可下一次,这个声音又会悄悄冒头,犹如斩不尽的杂念,烧不完的野草。 但是,有些真理是颠扑不破的。 有的本能是无法被克服的。 谢时黎能够听到自己的肩膀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对方饥饿的嘴唇与自己脖颈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丧尸眼底对进食的喜悦越发炽烈。 锋利的冰锥在半空中缓缓凝实,尖端抵在丧尸脆弱的太阳穴上。 青年丧失了理智,沦为被食欲支配的低等生物之后,他也失去了本能的防备意识,而是满心满眼只有食物,而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他的强悍在此刻不堪一击。 只要谢时黎心念一动,它就能瞬间刺穿皮肤,击碎颅骨,而自己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 他会得到教训,在此后的狩猎生涯中绝不再犯第二次错误,绝不再有幼稚而可笑的期待,以为怪物还有变回人类的可能性。 谢时黎注视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 皮肤苍白失血,冰冷而失焦的灰色眼珠半垂着,漆黑的睫毛密而长,为眼眸笼上一层阴翳,将那疯狂的,毫无理智的凶残遮掩于其下。 他能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丧尸就是丧尸,人类就是人类。 这一点是不会被改变的。 任何违背本能,悖逆天性的奢望,都注定只是镜花水月,虚幻一场。 冰锥的尖端紧贴于对方的皮肤之上,冰冷凛冽的锋芒在灯光下闪烁,等待着一声令下。 谢时黎将牙齿狠狠地咬合,几乎能够尝到自己口腔内蔓延开来的铁锈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下定决心。 明明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才对。 好像有一根弦松松地缠绕在他的手上,看似脆弱,仿佛一绷就断,但在关键时刻,他却怎样都无法,迫使自己的手指下压,真正地扣动扳机,越过最后的不归点。 手臂处传来酸麻的痛楚,体力的流失和颤抖的幅度逐渐加剧。 大脑中那个幼稚而微弱的声音仍旧在喧闹,纵使他反驳的声音再大,但却仍旧无法完全将那个声音消除压制。 罢了。 就当他自食恶果吧。 冰锥在空气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谢时黎闭上双眼,手臂终于失去了支撑的力道,脱力地垂落下来——在那瞬间,一秒仿佛都被拉长成了一个世纪,他终于开始放任自己沉湎于幻想。 倘若……并非相逢于末世,会是怎样呢? 他是大学生吗?还是上班族?他是不是也有几个相识已久的朋友?或者是亲密恋人? 性格内向还是外向?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 不管怎样,谢时黎知道,自己都不会再有机会弄明白了。 他的喉咙中挤出一丝叹息。 下一秒,冰冷的唇落在温热的脖颈之上,犹如死神无声的轻吻。 戈修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一顿,低垂的眼睫轻轻一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似的。 在混沌中,他隐约听到一声叹息。 犹如错觉,转瞬即逝。 并不十分清晰,仿佛瞬间就能被稍大一些的声音掩盖,但是,它却清楚地穿过了那层厚重而模糊的膜,成功地传递到了他的意识深处。 他能够感受到贴在自己唇面上柔软而温暖的皮肤,他知道,只要用牙齿轻轻一磕,就能撕裂那层脆弱的包裹,品尝到其下甜美多汁的肌肉和血液。 多好吃啊。 戈修张开嘴,含住对方的肩膀,但是却久久没有咬下。 他感到大脑中,有什么东西在鼓噪。 几张面容模糊的脸依次在眼前浮现,戈修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他却清晰地知道——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包括这个被自己按倒在地的人,都是—— 戈修开始认真,努力,而迟钝地回想。 ……是什么呢?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来临。 谢时黎惊愕地睁开双眼。 青年的头颅伏在自己的颈窝处,用牙齿松松地咬着他的肩膀,他的皮肤能够感受到对方冰冷的牙齿,嘴唇,舌尖——但是他但是却在那瞬间停了下来,沉沉地压在谢时黎的身上,犹如一块石头般一动不动,仿佛在思索,又好像在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