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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目光不定,少顷,道:“自是二者都有。” “那么不被人指摘以及开枝散叶之后,母亲得到的又是什么?”漪如紧问。 容氏怔了怔,一时答不上来。 “是高兴。”漪如道,“母亲觉得,别人不指摘了,自己应当会高兴,严家开枝散叶了,自己应当也会高兴。可母亲真的高兴么?母亲明明和父亲一往情深,看着父亲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生儿育女,母亲难道会喜笑颜开么?” 这话,一下触到了容氏的心底。 她看着漪如,目光狐疑又复杂。少顷,喃喃道:“你小小年纪……谁教你这般说话……” “无人教我。”漪如认真地说,“母亲总让我多读书,说读书能明理。我看书上说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典故之时,便心想,虽然人不可无志向,但世间总有不完满之事,恰如那老翁的马。虽然丢了,可老翁却全然不为之沮丧,反而安然过自己的日子,对别人那风言风语不以为然。这要紧的,并非是不是有后福,而是他能想清楚心中所求,故而无论何事皆坦然愉悦。母亲吃斋念佛,读经参禅,难道还不如一个老翁看得开么?” 第七十九章 和好(上) 容氏有些怔忡,定定地望着漪如,眼底眸光浮动。 忽然,她哽咽了一下,将漪如紧紧搂住,抱在怀里。 呜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她甚是激动,一通大哭,身体颤抖着,似发泄一般,泣不成声。 漪如着实被吓了一跳,任由着她哭泣,身体被她的手臂箍得生疼。 “漪如……漪如……”容氏的声音破碎,“心肝……不枉我生你疼你……” 漪如一怔,鼻子忽而发酸。 ——“莫怕,父亲和母亲都在,过不了几日,我们便去接你……” 上辈子容氏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犹在耳畔。而漪如被关在了宝相寺,几日之后,等来的只有一家人被处死的消息。 眼泪也一下涌了出来。 那时候,母亲已经预感到了大事不好,却仍想着保护她,在她面前强作镇定。 而现在,容氏在九岁的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自重生以来,漪如虽然一直都想着如何拯救家人,可所哟劝说都苍白无力,甚至只能装神弄鬼,让父母对她说的话稍稍上心。 而现在,漪如听着母亲的声音,感受着她剧烈的心跳,知道这障碍要破除了。 她的母亲和父亲,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从前,容氏只将埋在心底,不让她看见,她也并不十分关心,觉得大人自有打算,自己插不了手。 这实在愚蠢。 这所谓的大人,亦不过是从孩童成长而来,在遇到难处之时,也会彷徨无助,需要别人拉一把。 跟着容氏哭了好一会,漪如听着她的情绪平复些了,忙问道:“母亲当下如何想?那母亲不逼着父亲纳妾了?” “谁说我逼着他……”少顷,容氏抬起脸来,擦擦眼泪,倔强地说,“他若不愿,是我逼得了的么……” 可你确实逼得了。漪如心道。上辈子,正是容氏在皇帝面前主动说起要给严祺纳妾,皇帝当即就赐了美人来。说是容氏逼的,那也并没有什么错。 “那父亲方才既然说了不愿意,母亲便切莫再提了。”漪如赶紧道,“父亲方才生气,说了重话,母亲也切莫往心里去。” 提到方才的事,容氏轻哼一声,哑着嗓子喃喃道:“我岂是那等全无胸怀之人……” 漪如一喜,即刻道:“我这就去将父亲请来,母亲好好与他说说。” 说罢,她下床来,就要出去。 容氏却一把将她拉住。 “漪如……”她的神色复杂而犹疑,道,“且不必去……” “为何?” “反正你不必去……”容氏的喉咙里仍带着哽咽,“听话……” 漪如明白了她心思,暗自叹了口气。 方才严祺是被容氏气走的,现在她想通了,自是后悔。可严祺定然还在气头上,容氏又在月子里不能出门,只怕漪如巴巴地跑去叫他,他未必愿意回来。 如何让他自愿过来……漪如在心中琢磨着,未几,计上心头。 漪如借口要去如厕,走出容氏的屋子,而后, 径直到前堂去找严祺。不料,他却不在这里。 “女君要寻主公?”仆人答道,“他方才出门去了。” “出门?”漪如讶道,“可知他去了何处?” “说是去得月香。”仆人道,“主公还派人去官署找了宋郎他们,许是要做酒宴。” 漪如不由感到额角跳了一下。 怕什么来什么,都是不省心的。 得月香,在京城的酒肆之中颇为有名。 它陈设风雅,伎乐出色,到这里来消遣的人,非富即贵。将近黄昏之际,层层屋檐垂下的宫灯花烛已经点上,在街上看去,明晃晃的惹眼,颇有富丽堂皇之气。 一名胡姬面带温柔的笑容,给严祺将酒杯满上,操着生疏的汉话,道:“郎君,请……” 话没说完,严祺已经拿过杯子,仰头灌到嘴里,看也不看她一眼。 胡姬神色尴尬,宋廷机在一边看着,示意她退下。 “这又怎么了?”他将一盘小食推到严祺面前,“是你将我等从官署里唤出来喝酒,可到了此处,又闷着不说话,莫非就真的打算这么光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