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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唤起名字的平荣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他见周遭气氛冷寂,便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陛下。” “你把蒹葭今晨做的事,给裴庄主说一遍。”江允强忍着怒火,声音清冽如冰泉:“……免得她不信任朕。” 雁晚霎时瞪大了眼,她用力扣住江允的手,把两人的手指交叠在了一起。可她却能清楚的感受到,江允的手仅是虚虚地握了握——江允在抗拒她。 她咬咬牙,暂且搁置了哄劝江允一事,而是聚精会神听着平荣的解释。 原来,蒹葭今晨失手打翻了茶杯,水渍泼了江允一身。江允难免恼火,便训斥了蒹葭几句。至于责罚蒹葭,江允的确没有下过令。 这便对了,蒹葭今日的两次现身,只是要让雁晚怀疑江允而已——蒹葭从未承认,自己的伤是因江允而起的。 “我没有不信任你。”雁晚见平荣带走了蒹葭,便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把江允握得更紧:“但我仍有疑惑,你可否为我解答?” 江允终于抬起了头,他坐得离雁晚近了些,忐忑不安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问端王的死。”雁晚的话掷地有声,结结实实往江允心坎上来了一记。 她为此事介怀许久,且再也不能忍受有一块石头压在自己心上。哪怕今日是江允的生辰,也是端王的忌日,她仍要固执地问出这个问题。 江允眉头紧锁,难以置信道:“你要揭开我的疮疤吗?你会后悔的。” “我不是要揭你疮疤!”雁晚激动了起来,她捧起江允的脸,万分认真地解释:“我见过从前快快乐乐、温温柔柔的江允,才想知道你为何会像换了一个人!” 她吻吻情郎的额头,情绪愈发激烈:“我在你面前坦坦荡荡,故而希望你也不要遮掩。你该生气便生气,该哭便哭——整天带着张假面,你不累吗?” 她想爱一个真实的人,而非爱一个虚假的表象。 江允脸庞仍被雁晚捧在掌心,明明是这般亲密的行为,他却没有了昔日的心动羞涩之感。他垂着眼,轻声道:“雁晚,明日我便启程回京了。下次再见面,不知要到今夕何夕。我希望临分别之前,给你留下一些好的记忆。” “你不愿,与我坦诚相待?”雁晚神色失落,心头更是难受。她见江允缄口不言,便也不再问了,而是把江允揽进怀中,柔声哄着:“那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有生之年,你把你的心结,全部讲给我听。” 夜无声而寂静,雁晚只能听见自己和江允的心跳声。忽地,她听见自己怀中传来一声极其的啜泣。这声啜泣记得变得清晰,竟成为了一声短促的痛哭。 雁晚慌了神,连忙去看俯在自己怀中的男人:“别哭。你脸上的伤还没好,眼泪会碰到伤口的。” 她想轻轻叩开江允的心门,并伸进一只手,把真正的江允拉到自己跟前。 哪怕那个江允虚伪自私、冷漠残暴,她也想看见一个真真正正的江允。 “我怕你讨厌我。”江允不顾伤口的疼痛,深深把脸埋进雁晚的颈窝。因为哭泣,他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但依旧往下说着:“我怕你听完,再也不要我了。” “不会的,我答应你。”雁晚胸中传来阵阵绞痛,她温柔而耐心地抚着江允的脊背,笑着安慰道:“你只管把心事说给我听。” 江允顿了顿,他蜷缩起身子,颤抖着说起从前的事:“是我亲手杀了端王……他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所以,在青州官府中,江允才能淡漠地一刀劈开蒙面人的头颅。 他继续讲着,甚至毫无保留地说出了端王秘密的身世,也说出了自己要把江卓留在京城的原因。 原来手足和睦是假的,猜忌痛恨才是真的。甚至,这种猜忌不仅限于手足之间,也存在于先帝和发妻儿女之间。 雁晚听完这些,不由把怀中人抱得更紧。她与孙妙心亲昵的场景落进江允眼中时,江允会是怎样的感受? ——她和义姐,可是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啊。 江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雁晚的痛苦却越来越深。她沉默许久,用指尖划过江允脸颊,轻声问道:“若我让你选,你会选皇位,还是选我?” 没有人应答。 雁晚疑惑地看去,发现江允已经陷入了梦中。她笑了笑,对酣睡中的情郎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当然,依旧无人回答。 * 在照不到月光的地方,江卓递给蒹葭一张纸和一包银钱,道:“这是你的身契。你可以继续留在云州,做个普通人,不必与人为奴。也可以跟我一起回京,远离父兄。” 蒹葭未抬手去接,而是祈求道:“奴婢想跟着殿下。奴婢留在云州,只能挨父兄的毒打。” “好。”江卓笑了笑,坚持把身契和银钱塞进蒹葭手中:“此两物都交给你,你的去留,由你自己决定。” * 正月初四,晨露未晞,皇帝和永宁将军的车队便踏上了归程。 今日天还未亮,江允唤醒了梦中的雁晚,与她作别。谁料,雁晚竟耍赖一般抱住他的腰,死活不肯松手。 两人又在榻上闹了一番,雁晚才依依不舍地放江允出门:“你月月都要给我写信,不许忘了。” “好,”江允俯身吻她,“我会派人去傅纤纤的铺子,取你写给我的信。你记得多写几个字,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