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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女子嫁为人妇,不是世间最寻常的事吗?像我这样一把年纪不嫁人的,才是世上少有。”雁晚笑着自嘲,她攥住江允的手,慢慢摩挲着虎口的薄茧。 “你哪有一把年纪?”江允感受着虎口的温热,柔声回应:“二十四岁,风华正茂。” “寻常姑娘家,早在十四岁,就已经盼着寻个好夫家了;二十四岁的时候,孩子都会爬树了。” 江允更加惊诧,他环紧雁晚的腰,心生困惑:“这些话与你的性情极不相称。你心事重重,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有机会再同你讲罢。”雁晚的语气骤然轻快几分,“你拜过青檀寺吗?” “拜过。宋骄曾让我去拜一拜,我便去了。” “你看,青檀寺不过如此。”雁晚朗笑几声,“宋骄年年都去,什么都未求到。” “那是她心不诚。她去青檀寺,是为了应付她娘,没准求的是终身不嫁。”江允听见了雁晚的笑声,心底随之喜悦。他轻啄怀中人的脖颈,沉声道:“我向满天神佛,求了与你的姻缘。” 马场中唯有两人一马,哒哒的马蹄声与两人的谈话声交融着。江允此言一出,周遭便只剩马蹄声响了。 长时间的寂静让江允惶恐,他轻轻咳嗽一声,正欲说话时,雁晚却先开口了。 女子的声音闷闷的,叙说着残酷无情的真相:“我和你,只有‘缘’,没有‘姻’。” “只有‘缘’也很好。让你我云山初遇、青州重逢的,不就是‘缘吗?’”江允沉下心,五指微微用力,笼住雁晚的手。 “青州重逢,明明是你蓄谋已久,你算计我!”雁晚怒而回头,她对着江允的眉心,掐出一道小小的指痕:“你守株待兔,从我进青州城的时候,你便一路跟着我!” “那不能叫蓄谋已久。”江允趁机亲吻她的掌心,笑意盎然:“你若晚几个月,甚至晚几年出关,哪来的那场重逢?我和你是天注定的缘分。” “你!王八蛋!”雁晚哑口无言,她气鼓鼓地轻掐江允大腿,怒骂:“你给我等着!” “好,我等着。”江允语调上扬,笑容愈发灿烂。他箍紧意中人的腰,朗声叮嘱:“坐稳了,我带你去骑马!” 骏马啁啾啼鸣,猛然撒开四肢,往前奔去,扬起阵阵尘土。雁晚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受惊,吓得魂不附体,本能地抓紧了江允的手臂,喊道:“你骑马为何这么疯!” “你得去怪长姐,她教的!”江允牢牢地圈住心爱的姑娘,眸光闪耀如烈日:“别怕,不会摔着你。” * 青檀寺游人如云,上香的队伍排出几十尺远。雁晚玩得累了,回宫倒头便睡。江允却积压了数本奏折未看,他坐在灯下,眉头紧锁地看完了最后一本折子。 又是劝他立后选妃的话。 当然,这类频频出现在太极殿桌案上的折子,都是要打回去的。 江允额角轻跳,他正欲起身,一声凄厉短促的尖叫突然响起在西殿。他为此心惊肉跳,边唤着雁晚的名字,边朝西殿大步跑去。 发生何事了?雁晚为何骤然惊叫? 他怕晚到一步,会酿成大祸。 他刚到西殿的门帘外,便有一个素衣披发的身影撞进他怀中。他搂着这身影,温柔地问道:“梦靥了?” 雁晚用力点头,没有出声。 “东殿的浴池准备好了,我们去罢。”江允神情柔和,他解开两颗襟扣,把雁晚的手心贴上自己温热的胸膛:“你在我身上画了那么多牡丹,总该帮我洗干净。” 牡丹是雍容端庄的花,可雁晚用的是最艳丽的红墨,偏偏江允今日穿着玄色衣衫。红花热热闹闹地开在白皙的身躯上,玄衣半解未解——这副画面,仿佛是碗毒酒,既能夺人性命,又令人甘之如饴。 语毕,他打横抱起雁晚,一步步走向东殿。 浴池中的水是温热的,迷蒙的水汽如雾一样浮在半空。雁晚在池边坐下,双腿浸在池水中,双臂则攀着江允的肩背不放。 她的双眼中凝了一层雾气,声若蚊蝇道:“我吓坏了。” 什么样的梦,能吓坏裴雁晚? 江允褪着她的衣物,耐心安抚道:“梦都是假的。你梦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我梦见……”雁晚费了巨大的决心,来微声描绘起自己的梦境:“我梦见,我和你有了孩子。” 声若银针入海,却有深撼人心的本事。 江允震惊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屡次三番欲言又止,直到他看见雁晚长眉轻蹙、眸光轻闪的模样,才赶紧说道:“我们不会有孩子的。” 原来,孩子是她的噩梦。 “我舍不得你受苦。” 数年前的雨夜,江允与雁晚遇见一位农妇生产。农妇命悬一线,哭喊声凄厉,最终艰难地诞下女婴。 他年少读书的时候,曾想过长大后,要如何教导自己的孩子。现在他长大了,却不愿爱人受苦。 雁晚神色复杂地与江允对视,脸色愈发难看。 她梦到了许多人,看清了每一个人的脸,唯有独独她自己的脸是模糊的。那些人仿佛忘记了她的名字,称她为“裴氏”“江夫人”。她在梦中跌跌撞撞地逃亡,寻到了一只长方木盒。木盒之中,明心剑早已生锈蒙尘。 雁晚抬手覆面,颤抖着诉说内心的恐惧:“梦里的我放下剑,和你做了夫妻,拥有很多孩子。我温婉娴淑,受人称赞——可那不是我啊,那怎么可能是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