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 利益真香
毗商羯罗听到塞建陀的话，显得很平静，没有什么意外。 来的路上，他已经考虑到。否则，这推进齐国语言、文字的事，就容易捅娄子。因为在很多人看来，这是数典忘祖。 作为一个官场上有丰富执政经验的人，毗商羯罗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所以涉及到比较难的事儿，先请塞建陀来商议一番，争取塞建陀的支持。 塞建陀，毕竟是资格老。 有塞建陀的坐镇，局势不容易崩。 毗商羯罗不急不躁，缓缓道：“塞建陀大人，利益的冲突，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到如今，齐国已经彻底在白象国立足。您认为，如今白象国的语言和文字，还能继续立足吗？” 塞建陀道：“齐国建立，所有人归顺齐国。可是，要灭掉白象国的传统，要灭掉白象国的语言、文字，却是难。” 毗商羯罗道：“再难，总会有人去做，我不去做，也会有其余人去做。我不做，那么在皇帝陛下的眼中，我就是不作为，最终陛下，肯定会对我失望。所以这一事情，我必须去做。更何况，这不是灭掉白象国的一切，而是开始推行齐国的语言和文字。” 塞建陀沉默了下来。 毗商羯罗必须去做，那是毗商羯罗的事儿。 这事儿和他无关。 他暂时还未成为琉璃郡的太守，这些事儿和他无关。 毗商羯罗一看到塞建陀的模样，也知道塞建陀的态度，便是事不关己。他轻轻一笑，道：“塞建陀大人，事情我已经请示了陛下，且陛下已经准许。” “唉……” 塞建陀叹息一声。 他骤起眉头，道：“你何苦呢？如今你担任巨象郡的一郡太守，隐隐成为了巨象城内各大家族的领头羊。所有人，都认可你，都支持你，都愿意跟着你一起博取好处。你只需按部就班，就可以稳稳立足。何必要这般，弄得人心尽散。” 毗商羯罗道：“陛下说，齐国在白象国的战事，还没有结束。等彻底拿下白象国的这一片区域，以及萨陀国，一旦北上和齐国西域会师，那么，陛下还会设立几个州。到时候，会提拔我作为一州的州牧。只要我在州牧上，能做出政绩，许诺我进入齐国朝廷中枢。” 嘶！ 塞建陀一下倒吸了口凉气。 他眼中尽是惊讶。 州牧！ 中枢任职！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甚至对塞建陀等人来说，这近乎不怎么可能。毕竟他们出自白象国，想要进入齐国的中枢，近乎是千难万难。 塞建陀更是明白，如果毗商羯罗的政绩做出来，有王奇的赞许和扶持，毗商羯罗作为一州的州牧，那是稳妥得很，肯定能成。 甚至进入中枢也是有可能。 塞建陀原本，是反对毗商羯罗的，如今一听毗商羯罗的话，他看到那让人眼红的政治前景，心中的态度一下转变。 塞建陀赞许道：“毗商羯罗，你的选择，的确不差。如果有皇帝的支持，自是可以的。甚至，如果你能更进一步，我们这些白象国的官员，这些本土的人，也有人照拂，可以更进一步。你，便是我们所有人的引领者。” 白象国的本土实力，也有政治上的需求。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便是如此。如果朝廷中，没有自己人，那么要办事，那就很困难。甚至时间长了，地方上自己的力量都保不住。 毗商羯罗注意到塞建陀的神情变化，神色没有任何得意，依旧是不急不缓道：“塞建陀大人，实际上，您接下来担任琉璃郡的太守，也是一样的。” “如今我们，不应该着眼于一时一地的得失，这些利益能有多少呢？只要我们这些本土的贵族，能够改变身份，开始大规模的参与政事，成为齐国的上层，一切就不一样。” “齐国的情况，我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一番。齐国内，的确没有奴役百姓。所有的百姓，都是自由的百姓，都可以读书，都有机会出人头地。” “当然，齐国也有奴隶，那是官方贬斥的奴隶，是犯了大罪的。亦或是，俘虏的战俘等。可是，齐国虽说没有普通百姓作为奴隶，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做官的便等于是贵族。” “如今齐国来了，我们争取，能一步步的往上爬，成为齐国的贵族。” 毗商羯罗道：“官场上，不进则退。你不努力往上爬，那么就会被欺压。我们不断的上升，那么咱们这些巨象城的贵族，就能一步步的提升。” 塞建陀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愿意支持你。” 毗商羯罗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他就是要争取塞建陀的支持，有塞建陀支持，他要争取其余各大贵族的支持，一切也就容易了，这是毗商羯罗的考虑。 塞建陀继续道：“你接下来，是准备请所有的贵族来。因为所有人支持，事情才会更加的简单，对吧？” “是！” 毗商羯罗点了点头。 塞建陀道：“老夫这里，自然是支持你。只是，即便有老夫支持。可是，你如何令这些人都支持你呢？” 毗商羯罗道：“只要塞建陀大人支持我，对于所有的贵族，自然以利益拉拢。说来说去，要办成事，单纯靠嘴上说，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肯定不行。” “所以，这就是需要利益来拉拢，需要利益的许诺。毕竟我有了升迁的机会，他们也有了升迁的机会，大家也就有了更为广袤的舞台。” 塞建陀道：“可以，你安排人去通知吧。” 这一刻的塞建陀，忽然有一种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感觉。 毗商羯罗处事，极为老辣。 更是谨慎无比。 这样的安排，即便塞建陀看来，也是极为缜密的。 毗商羯罗便不再犹豫，当即喊来郡守府的侍从，安排人去通知各大家族的主事人。这些各大家族的主事人，却不是县衙的诸多佐吏。 这些佐吏官员，主要是各家族的年轻人，亦或是各家族能力比较出众的人。然而，各家族的话事人，还是家族的族长。 约莫两刻钟左右，各家族的人抵达。 所有人，齐齐在厅中落座。 这些人看到毗商羯罗、塞建陀都在，心中便嘀咕起来。能让毗商羯罗、塞建陀一起，必然是又有大事情发生。 毗商羯罗见所有人抵达，不再浪费时间，单刀直入，直接道：“把诸位请来，便是为了商量推广齐国语言、文字的事情，除此外，齐国的货币也要开始推行。” “这事情，单纯是我下令，那恐怕是政令不出郡守府，所以需要诸位的大力配合。毕竟民间百姓虽说执行，但效率太慢，几年都未必能做出政绩来。” “各位是有眼界有见识的人，如果你们率先进行，那么影响的人就会更多。” 哗！！ 大厅中，一下就议论了起来。 许多人议论纷纷。 甚至，一个个看向毗商羯罗时，都觉得毗商羯罗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作为郡守，那就好好的做官，管这些做什么？ 和你有多大的关系呢？ “毗商羯罗大人，这些事情，交给齐国官府来推行就是，您何必搀和呢？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样下来，咱们白象国的人，还就真的是一点念想都没了。” “对啊，毗商羯罗大人，何必要去管这些？” “请毗商羯罗大人三思。” …… 一个个贵族的主事人，纷纷开口。 他们这些人，如今都是既得利益者，但自身也有观念，还是习惯如今白象国的话语，毕竟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齐国是治理地方，可是，还得依靠他们。 另外，这边的语言、文字等，如果能不变那自然是最好。 这是一个个的态度。 毗商羯罗也不觉得有什么诧异，他微微一笑，开口道：“诸位，这事情，其实不仅和我有关，也和诸位有关。” 塞建陀见许多人又要反驳，他主动说话了，摆手道：“诸位且不要急着反驳，听毗商羯罗大人阐述完。如果他阐述完，你们还有意见，也仍然不认同，再来考虑不迟？对不对。” 众人一听，这才点了点头。 塞建陀的话有道理。 一个个又看向毗商羯罗，暂时没有再开口反对。 毗商羯罗微微一笑，向塞建陀投去感激神色，说道：“诸位，齐国已经建立，推广语言、文字、货币等，那是大势所趋，更是不可能阻拦的。” “谁阻拦，最终便是谁被处置。” “这一点，毋须我多言，你们也明白。诚然，我是可以拖延。可是我一直压着这事不给推进，相比于戒日郡、天龙郡、重山郡等地，我巨象郡发展慢，一切迟迟没有取得进展。” “最终我，能在巨象郡任上待多久呢？我在巨象郡担任太守，能照拂诸位家族，能优先重用你们的人。” “可是，换了一个人来，会这样吗？” 毗商羯罗并没有直接说嘉奖的事儿，他换了一个说法，继续道：“一旦皇帝陛下，安排齐国的人来任职。他首先做的，不是拉拢你们，是要压制你们，进一步培养更多齐国的人。” “这是很现实的事情。” “诸位都是明白人，也都是聪明人，这一点我相信都能明白。” “我的利益，和诸位的利益，实际上都绑在一起的。再者，我们归顺齐国后，成为齐国的一份子，而我们更是一起的老乡，更是一个地方的人。” “我们自己人，都不相互帮助，谁还会来帮助我们吗？” “在大势所趋下，齐国的语言、文字、货币等，那是不可能被拖延的，势必要推行下去。谁要阻拦，谁要拖延，肯定会被处置。” 毗商羯罗侃侃而谈，显得挥洒自如。 他的话一出，塞建陀眼前一亮，对毗商羯罗更是赞叹。昔年，毗商羯罗协助他处理政务，当时，只是觉得毗商羯罗做得不错，他很是轻松，毕竟毗商羯罗很多事情都能处理好。 如今却是发现，毗商羯罗的一张嘴很是厉害，更是善于处理事情。 一众贵族的人，又都是议论开了。 这次一个个的脸上，却是有了一丝的意动。因为在当下，他们的利益和毗商羯罗的利益，的确是捆绑在一起的。 毗商羯罗在，他们的日子自是不错，各大家族都能得到照拂，都能分一杯羹。一旦毗商羯罗不在任职巨象郡的太守，他们这些人，也肯定遭到压制。 毗商羯罗任由议论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然后抬手下压，示意所有人安静。 全部的人，都是又看向毗商羯罗。 毗商羯罗继续道：“诸位，我们如今，是齐国的人。齐国的实力，如此的强横。如今，谁能推翻齐国吗？不可能的。底层的百姓，就不会答应。” “一方面是齐国的强大，一方面是底层百姓的拥护，这就是齐国稳健的原因。” “所以，齐国的政策，会是大势，是不可遏止的。在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是一步步的往上爬，得到更多的利益，得到更多的好处，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这一步，是代表了未来，我们能否得到更多好处。” “我们这些白象国的本土士人，能否得到话语权。” “所以，必须做出一番事业。” “所以又回到正题上，推行齐国的官话，推行齐国的语言、文字，是当务之急的政务，就是被当作政绩的事。” 毗商羯罗的声音，更是愈发的激昂，正色道：“不瞒诸位，我主动向陛下请缨，要抢先一步推广语言、文字等，陛下龙颜大悦，说只要我巨象郡，把这一事情安排好。下一步，拿下了萨陀国，再重新设立州，我可以作为一州的州牧。” “如果在州的任上，我做得好。更进一步，可以调我在齐国中枢任职。这对我来说是机会，对诸位来说，也是机会啊，是我们巨象郡大族，走向更广阔天地的机会。” 哗！！ 大厅中，又议论了起来。 一个个眼中放光。 白象国的贵族，虽说塞建陀是老人，可是毗商羯罗走在前面。如今已经是有领袖的趋势，是要领导整个白象国贵族的。 毗商羯罗如今，作为一郡太守。他们各自家族子弟中，有许多人是担任一县的县令。一旦是毗商羯罗更进一步，作为一州的州牧，他们的各大家族子弟，只要是做出政绩的，借助毗商羯罗的力量，便可以成为一郡的太守。 当然下一步，各大家族的人要成为一州的州牧，那就有些难。可是，毗商羯罗进入了齐国的朝廷中枢，对他们这一系的人来说，便是又不一样。 白象国，已经是灭了。 如今他们是变成了一个派系，称之为白象系也可以。 总之，他们要抱团才能生存。 如果一个个自以为是，各自求存，那么接下来想真正立足，想要成为地方上的一大势力，那就不可能，最终反倒是泯然众人矣。 “毗商羯罗大人，您就说吧，要怎么做，我们都愿意。” “我支持毗商羯罗大人。” “毗商羯罗大人就是我们的领袖，我也支持。” …… 一个个大家族的主事人，都是老狐狸，更是果决之人。他们看到利益后，便果断改变了策略，不再是反对，全都是拥护毗商羯罗。 原因很简单，因为有利益的驱使。 因为是有利可图。 塞建陀看到这一幕，心下更是赞叹，不愧是毗商羯罗，这手段纯熟，实在是厉害。 毗商羯罗见所有人支持，片刻后，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才开口道：“诸位，我们要推行齐国的语言、文字，就少不得齐国本土的士子传授教学。” “这一事情，单单是我们，肯定不行。我已经请示陛下，准许我们，自戒日郡请齐国士子来做事。如今巨象郡百废待兴，我们给予丰厚的待遇，邀请更多人来，建立学舍，传授语言、文字等齐国的一切。” “各大家族，都有各自昔日所属的区域。所以这一次，各大家族便各自安排人去邀请，其邀请的士人，一应待遇我给。你们要做的，就是发动自己的人脉，把人请过来，然后请到的人，在你们各自家族的区域，建立学舍，传授学问。” “这一事情结束后，哪个家族做得好的，我自会向陛下禀报。” 毗商羯罗直接做了安排。 “保证完成任务！” 一众人齐齐回答。 这些人眼中更是放光，已然是雀跃起来。 原因很简单，这是有比较的，不是一窝蜂的去做事。哪家把事情安排得更好，推进地更好，那就意味着，一旦毗商羯罗升迁，那就率先得到好处。 所以，相互之间，自然是有比拼。 塞建陀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感慨，这毗商羯罗的手段，已然不是纯熟，是老辣。甚至塞建陀忽然发现，毗商羯罗昔日在他的面前，那是藏拙，如今才是彻底展露一切。 这才是毗商羯罗真正的手段。 一环扣一环。 一步接着一步的算计。 塞建陀心中更是感慨，毗商羯罗的家族，有毗商羯罗这个人，未来必然兴盛。 可惜他的儿子，却是外强中干。 看着厉害。 实际上，却是蠢货一个。 塞建陀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自身的情绪后，就也是开口附和，表示会全力支持毗商羯罗，保证任务的顺利推进。 毗商羯罗听着众人的表态，他神色肃然，郑重道：“仰赖诸位的支持，只要我毗商羯罗，能更进一步，必然不负诸位的托举。此事，便拜托诸位了。” 一个个又开口，都是一副义不容辞的姿态。 其神情，哪有半分先前的拒绝。先前一个个都是拒绝，都是不乐意。如今全部的人都是赞同，恨不得马上就去把事情办好。 毗商羯罗又感谢了一番，所有人便各自离去。 各大家族开始发动力量，毗商羯罗也是让家族的人，前往戒日郡请人。 时间流逝，转眼便是两个多月过去。 时间进入九月时节。 金秋九月，地方上进入了收获的时节，随着地方上的百姓收获粮食。无数的百姓，都是欢呼起来，更是对齐国死心塌地。 粮食收上来了，缴纳少量的粮税，大多数的粮食都自己留下来。这对戒日郡的百姓来说，那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真正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粮食，看着一家人和粮食，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因为如今，真正是一个人了。 百姓感激齐国，对齐国更是认可。 这时候毗商羯罗自戒日郡请来的一批一批士子，也在地方上扎根。因为齐国在百姓中的影响力，加上又有这些贵族全力推进，上下一心，没有人掣肘，齐国语言的推进最快。 很多地方上的百姓，都开始慢慢说齐国的官话。也就是齐国的文字稍微慢一点，毕竟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这一切的推进，加上巨象郡的改革，一切都在稳步的进行。 两个月内，巨象郡境内已经全部平定，甚至在巨象郡的北面几个小城，也全部纳入齐国的境内，都是被燕赤行、阿鲁多、魏勋等人夺取。 整个白象国，彻底纳入齐国治下。 自此，白象国真正覆灭。 毗商羯罗也一直关注时局的，他见白象国彻底覆灭，且齐国已经真正立足白象国，一应的语言、文字、货币，甚至商业也在推进，一切顺利，便知道接下来攻打萨陀国的战事，也即将要开打了。 毗商羯罗这一日，亲自往皇宫去觐见。等士兵通报后，毗商羯罗见到了王奇，便先阐述巨象郡发生的一项项改革，以及语言、文字的推进。 这些事情禀报后，毗商羯罗再度道：“陛下，臣还有一件事，恳请陛下准许。” 王奇对毗商羯罗的执政手段，很是满意。 巨象郡，如今呈兴盛迹象。 这是有能力的人。 这样的人，有能力有手腕，自是可以大用的。 王奇说道：“毗商羯罗，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