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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江瓒是刘贤妃的儿子,也算是个妙人儿。自幼便爱舞文弄墨、吟风弄月,说他附庸风雅吧,他还勉强有几分真本事——只是心胸实在算不上宽广。 江瓒政事做得平平,偏爱艳科小道,耽于梨园乐坊,经常被江朝的皇帝陛下指着鼻子骂,骂他不走正道。 这又如何呢?朝野上下,有识之士的眼珠子都尖利着。被骂,还说明皇帝眼里有这么个人。而江瑗这种不管做什么,皇帝都浑不在意的,才是真的扶不上墙了。 而江瑗知道,这位皇帝骨子里还存着几分对书蠹诗魔的追求,嘴上骂得欢,心里却是喜欢的。 江瓒应该是几个皇子中,最像皇帝的一位了。 前几日郑相的嫡长子郑祎外放出京,江瓒折柳送别,做了首词强赠人家,整个意象凄凄惨惨戚戚,仿佛人家郑祎去的不是富庶繁华的景州,而是瘴疠肆虐的岭南似的。 词本就是艳科小道,他还写得像郑祎被贬,即将一去不复返一样,隐隐有几分咒人的味道。传至开来,好几个长着眼睛的都觉得他在恶心郑相。 ——毕竟近年来,郑相有微微向皇后的老四、老六那边倒的苗头。 江瑗觉得江瓒也不算太聪明,郑相十几年来都炙手可热,势力盘根错节,“郑半朝”之名也私下里传了多年,若是给江瓒使个绊子,江瓒还不一定能招住。 谁知道江瓒的小脑瓜里又想些什么呢? 江瑗觉得一直待在客栈心口闷得慌,刚好可以去诗会逛一逛,若是能为季玦积几条人脉…… “不,季玦不需要人脉。”江瑗沉思。 他把那张烫金的帖子压了箱底。回贴说自己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又忙于备考,一时不察染了风寒,需要安心修养。 然后他拿着那盘子杏片,盘腿坐到床上,再拿了一本策论集,又开始了他懒懒散散的一天。 翌日晚间,钱二郎又推门来找江瑗。 “何事?”江瑗板着脸回首问。 钱二郎心里一惊,总觉得季玦哪里不一样了。 江瑗是个爱笑的人,但他总以为季玦板着脸,那他也板着脸,他就像季玦了。 灵魂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与生俱来然后后天浸养的气质也很奇妙。季玦板着脸时,透着一种疏离的冷淡,会让人觉得仙凡有别,仙人殊途。而江瑗板脸,虽说依然会分出云泥之别,可这天上的云不是仙,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赫赫威势。 狮子打盹了十几年,也变不来猫。 钱二郎忽略方才一瞬季玦的那一点违和,道:“昨日诗会上,王怡出了好大的风头。” “……王怡?”江瑗试探着问——毕竟那些卷宗他还没来得及看完,就上了季玦的身。 “你忘了?就是在路上找我们麻烦的那个。” “哦哦,他呀?他怎么了?写出一首好诗?”他呀——我其实不认识。 “那倒没有,他送了三皇子殿下一枚玉箍,那可是洒金皮的。” “红璞啊,我也有许多啊……”江瑗脱口而出。 “你哪儿来的这种玉?!”钱二郎看着他,眼含怜悯,就像在看一个白日做梦的傻孩子。 江瑗这才想起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江瑗了,他尴尬地沉默一瞬。 然后他开口圆回来:“殿下之前偷偷赏给我了。” 钱二郎眼里的怜悯更浓了,这次是对他自己贫穷的怜悯。 “那也不一样,”钱二郎道,“王怡送的那个,是四千年前的。” “噫……”江瑗没什么感情地感叹了一下。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江瑗抬头,眼里透着几分可爱的迷惑。 第12章 钱二郎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人家,该送礼就送礼,半点不含糊。” “哦。”江瑗吃了颗糖。 “别人都已经开始行卷邀名了。” “都是花架子。” 江瑗并没有敷衍钱二郎,皇帝近年来眼里愈发容不得沙子,行卷邀名已经行不通了。 前期名声再响,最终还不是靠考试的那几张卷子?更何况,以季玦的年纪,哪需邀名?恐怕青州季玦之名,早就传遍盛京了。 比如说昨日来自三皇子的那张帖子。 江瑗拿着三年前的考卷,思考着如何破题。 钱二郎把他的卷子拿到一边,笑道:“我们该出去了。” “去哪儿?”江瑗一时反应不过来。 “哥哥带你逛花楼,走着?” “走着!”江瑗也笑。 京城最大的花楼和戏园一样,都坐落在长街对面的安乐坊,是整个京城最大的销金窟。 一进花楼,一阵淡淡的香风扑面而来,甜而不腻,沁人心脾。老鸨看着这二人进来,把视线投向了江瑗腰间的青玉玉佩。 然后她就露出一个风韵犹存的笑,调侃道:“小公子这么小……就……?” 其实十五已经不小了,大户人家的孩子这时大多已经知事了。而有些皇帝,十二岁甚至更早就会加冠。 江瑗没搭话。 “我们找柳姝大家,”钱二郎道,“听说她是全盛京名声最响的花魁。” 老鸨抬起眼皮子,觑了一眼钱二郎:“柳姝大家是谁都能见的?” 江瑗把腰间的青玉玉佩在老鸨面前晃了晃,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