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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巴纳德 第16节

    当初那个人,会想些什么。在想些什么。

    他从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或善意。

    陈牧洲顺手捞起一根球杆,就听见江聿梁说:“我能打一局再回答你吗。”

    她问得很诚恳。

    陈牧洲无所谓,后撤一步让出位置。江聿梁必须要经过这,才能拿到杆子。

    江聿梁用巧粉磨了磨杆,笑了下:“好,谢谢。”

    她先开的局。

    俯身,对准球,江聿梁狠力干净一击——

    球高速飞了出去。

    在空中画了道抛物线。

    江聿梁讶异地瞪圆眼睛:“哎——”

    根据她中学时物理38的高分,这球九成九要砸到对面人的,就看陈牧洲躲的快不快了!

    ……

    但他没躲。

    这人甚至连眼睛都没眨,抬手一捞,将球截停在掌心。

    看似轻松,动作稳准狠,那球甚至没有立即旋停,转了两圈才作罢。

    陈牧洲收拢这颗黑球,抬眼无声地看向她。

    是无意还是故意都看不出来,他早尸骨无存了。

    江聿梁神色莫测,迎上他的视线。

    望着这双眼睛,她能确定,之前的想法是对的。

    在这斗兽场上,而陈牧洲——

    已经赢到了现在。

    在他身上,有静默长久的蛰伏,复杂精准的杀机,交错着出现,构成他这个人。

    江聿梁耸耸肩:“抱歉。”

    “但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翘起唇角笑了笑,懒散大方道。

    是你会立刻躲避,或接住的——

    本能。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这章发个红包~

    1:三岛由纪夫的小说作品,取材于1950年金阁寺僧徒林养贤放火烧掉金阁寺的真实事件,主题跟美有关。

    第10章 ch.9

    江聿梁从小就是惹祸大王。

    她妈抓人又厉害,经常在家里把人从东追到西,他们家大,一天运动量就有了。到后来,江聿梁学会了纵向逃跑——上房。为此,还经常在后院偷藏梯子。

    所以惹祸没事,跑得快就行,这条举世真理她牢刻心底。

    长大以后,这条真理暂时搁置了。

    但偶尔还是有用的。

    比如现在。

    江聿梁也不傻,对面的人把球随意抛在桌上,不作声地看她时,一切已经很清楚了。

    她算心理素质相当强壮的类型了,同时嗅觉又非常灵敏。

    ——陈牧洲这类,少招为好,跑为上计。

    虽然没等到他开口,但再继续共处一室下去,她能被这道漫不经心的视线灼穿。

    江聿梁:“实在抱歉,我那有点事,您看现在都八点了,我得撤了,不好意思啊——”

    她神态十分诚恳,没等陈牧洲开口,人已经把杆撂下,迅速地溜至门口了。

    要怎么落跑能快速又不失风度,她是修炼了十年的专业选手。

    从江茗眼皮子底下多次逃生的,开玩笑。

    陈牧洲没兴趣拦她,懒散地走出休息室,落在她身后几步。

    在江聿梁摸上外室门把手时,听到他说。

    “江小姐,今天你出了这道门,以后自求多福。我不会再多管闲事。”

    他的声音似乎有某种流动的特质,缓而低沉,明明是让人心里一沉的话,由他说出来,却莫名沾些蛊惑意味。

    这种感觉,并不是缘自音色。

    或者说,不全是。

    更像是洞见。

    在深渊面前,冷眼旁观的姿态。

    语气轻柔。轻柔的像目睹活物落入深渊时,扑面而来的微风。

    江聿梁握住门把手的掌心紧了紧,尔后唇边拉出一个弧度的淡笑。

    “好的,谢谢陈总。您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视线微微下移,从他的眼眸落到鼻梁,这是避免跟人对视,又不像在逃避的最好方式。

    在陈牧洲身上,清晰地浮现出一些东西。

    他跟世界交手时展现的姿态。

    观赏。把玩。作壁上观。

    江聿梁对这种人有天生的防范心理。

    无心地往上爬,反而越爬越高。因为他们没有‘拖累’——大部分人称为牵挂的存在。

    陈牧洲应该是其中翘楚。

    如果帮人一分,必然想索要回十分。

    江聿梁拉开门,刚要迈步走出,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

    “陈总。”

    她扭头看了眼陈牧洲:“你——”

    跟年轻时真是没差太多。

    这句话堪堪到了嘴边,江聿梁还是咽了回去。

    “没什么。”

    江聿梁笑了下:“保重。”

    很常见的客套。

    但这两个字江聿梁是出自真心。

    有关那一天,她已经淡忘了那么多。

    却依然记得,那一幕给当时的她留下的印象。

    雨是暗的,天是阴的。

    如果泼在画布上,该用青、蓝、灰去调色。

    只会有一抹亮色。

    旁人看不见的,只有她能看到。

    跪着的那个人,脊骨中无尽燃烧跳跃的火焰。

    一小簇,但够亮。

    那是记号。

    跟命运的残酷无望抗争时,留存的印记。

    现在再看他……

    淡了很多。

    这是必然的。

    不知为何,江聿梁还是感到一阵似有若无的失落。

    仿佛那股焰是从她骨中消失的。

    人会变的。这很正常。

    江聿梁走出房间,穿过走廊时,一路都在心底耐心劝说自己。

    想那么多干嘛。

    她没太抬头看路,快走到拐角时,差点撞上了人。

    “哎——”

    “抱歉——”

    对面女生跟江聿梁几乎同时开口。

    “你走路能不能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