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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住脚步,望着渺无尽头的记忆回廊,画面中嗡嗡作响的声音传入耳中。 娘对不起你,娘没有照顾好你。 你本来就是妖邪,害死了你自个儿娘亲,还要害我们。 是个好苗子,你便同我姓,唤做行云。 虽说天资卓绝,也太过傲气,恐怕是觉得我们不配与他同门咯? 宗主待他实在是偏心得过了头。 小宝,你要好好活下去。 ...... 这些声音越来越响,尖锐刺耳,四面八方无孔不入,震得姜鹤脑袋嗡声阵阵 死掉了。 突然间,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穿过所有喧嚣,在自己耳边响起。 姜鹤记得这个声音,这是还未经过变声期的小宝的声音。 随着这句话,并排的画面不断闪动,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张逐渐扩大,直至覆盖整个视野,画面中那个小土坡前的半个身子站了起来,就在她伸手便能摸到的距离。 姜鹤终于进入了沈行云的幻境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19:17:37~2022-07-02 16:5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角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魔境(十九) 死掉了。 比曾经姜鹤见到时, 更幼小模样的沈行云站起身来,两手都沾着泥土,在他的正前方, 是一个刚刚砌好的坟墓,顶上培着黄色的新土, 看上去只是一个鼓起的小土包,就靠在木头栅栏的边沿。 这里面躺着一只土黄色的小狗。 不过刚刚断奶的小狗,只有成年人两个手掌那么大, 叫起来的声音还很娇气。 此前的日子里, 它一直在病痛中挣扎, 用温热的舌头舔舐主人的手,歪歪倒倒地走路,彻夜呜咽,到最后连头也抬不起来。 喝不了水, 吃不下东西,只能瘫在地上。 这是第十五天,它努力过, 还是死掉了。 不该带它回来,如果丢在林子里,或许还能活久一点。 傻孩子,这是什么话?小狗是生病了,不是你的错。母亲安慰他。 她伏在床边,撑着身子的手腕露出瘦骨嶙峋的一截, 好像轻易便能折断。 咱们把它埋在屋后,但愿下辈子, 它能够投个好胎, 安安顺顺地过日子。 那一年, 沈行云七岁,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 长曲河是云屠息川的支流,它的尽头是凡人不可踏足的无人之境。那个小木盆飘飘荡荡地沿河水游来时,当中放着的小婴孩已不知饿了多少天,脸色青白,气若游丝,像是吹口气就要没了。 元娘把他从水里捞出来时,村里人都说这个孩子养不活。 但是元娘还是没忍心,她没了丈夫,上个月又刚刚失去了自己五月大的孩子,这段时日里,睁眼便会习惯性地抚一抚身边,想要撩开衣服喂奶,当发现身周只剩空空荡荡时,便半天缓不过神来。 她洗衣生火做饭,还活着,却犹如行尸走肉。 这个孩子就像是老天爷还给她的。 她不顾村人的劝阻,把孩子抱回土屋,村子里没有大夫,她便由着自己的想法来,用棉被把孩子裹得暖呼呼的,然后两手交叠搓他胸口,搓得他胸口微微发红。 或许是老天爷也不想赶尽杀绝,她忙忙碌碌大半宿,这个孩子终于缓过气来。 他喉咙咕的一声,急促地喘了口气,随即睁开圆溜溜的黑眼睛,目光澄澈地望向元娘,没有哭。 此后也从没哭过。 无论是被村人赶到河边离群索居,还是被碎嘴的妇人指着鼻子骂,又或是同龄人绞掉头发,丢石子砸脸,甚至是他称为母亲的元娘缠绵病榻。 他都从没哭过。 既不会哭,也不曾笑,就像是一个无情无泪的怪物。 他是一块顽石,外表坚硬非常,只在乎自己心中的那点东西。 此后的日子里,时光飞逝,柔嫩的小婴儿渐渐长高,学会走路,学会说话,他不爱玩耍,也不会吵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该和大家玩呀。元娘怂恿他。 沈行云向来是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但这一次,他难得地没有听话,只是沉默而坚定地摇摇头。 村里有些风言风语,元娘是知道的,但她低头过自己的日子,其余的不过当做小孩子的玩闹。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只想守着娘亲。沈行云将头靠在母亲瘦弱粗糙的手掌上。 那时候元娘已经显出一点衰败的征兆了,从前她是个身体健硕的妇人,像男子一般干活,走在田地间健步如飞,十分爽利,现在却容易疲惫,夜里总被不记得内容的噩梦搅得睡不安宁。 沈行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改变,内心被莫名的惶恐填满。 就好像预感身边的一切终将消失。 娘,你不会有事吧?他眼巴巴地盯着元娘,声音沉闷,只有在这时,他看上去才像个名副其实的小孩,迫切地需求一个虚无缥缈的保证。 元娘笑了。 是母亲看着孩子说傻话那种常有的,满不在乎又充满慈爱的笑,她把小孩搂进怀里,揉搓着脑袋:哎哟我的小宝,娘永远不会离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