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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轻柔的白色睡袍,身体微微地曲起,眼睛安静地微闭起来,侧对着床边的男子。金黄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盖住了消瘦的半张脸颊以及柔和的下巴,在那张铺盖温暖的大床之上,那具躯体显得是那般柔弱娇小,她的脸上微微的、自然地舒展着笑容,那是婴孩从未受到伤害之前的表情。 芙尔娜。沃尔。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儿,静静地望着她,脑中想起与她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在这之前,他可以压抑住自己心中对她遭遇的猜测,不去想她有可能受到的伤害,不去想她有可能置身的处境,是为了不让那些思绪来扰乱自己的心神。在这般强力的自我意识之下,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与她的曾经仿佛是一层幻影,那些记忆都消散模糊得如同染水后的画卷。但此刻他知道,那担忧与思念并未消失,并未被掩盖和压抑,它只是静静地处于适当的角落,静静地积累成那股无法承受的力量,到了此刻,方才如怒涛般的席卷而来,将他的一切思绪淹没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窗户里倾泻进来水银色的柔和光芒,犹如月光一般洒进这个房间,洒在男子与女子的身影之上。微微的,芙尔娜的身体动了一下,然后,她轻柔地坐了起来。 然后,她醒了过来。 第五卷 律动 第十章 持续坠落 静静的,那虚弱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带着透明质感的金黄发丝在虚空之中轻盈地飞散,目光陷入迷离之中。 “啊……” 从喉间吐出的气流在房间里微微颤抖,呼、吸……她颤抖着伸出了手来,张开嘴,不知道想说什么。但那手掌终于触上了他的脸颊,冰冷的、柔和的触感。 “阿……阿……忆……” “……是我啊。”微微的露出一个笑容,他将脸上的手掌轻轻握住,纤长的手指间仅有那令人战栗的冰冷触感,三个多月不见,此刻的芙尔娜瘦弱得仿佛仅仅剩下皮与骨头,那手掌间没有任何力量,随着他的力量在脸上轻柔地摩擦。 “我……抱歉……我一直没能找到……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耳听得芙尔娜那虚弱的声音说道:“阿忆……终于来接我了吗……” “我……”他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面芙尔娜的眼眶中渐渐地涌出眼泪来,“我来接你了……” “呵,阿忆你……你没有忘记我,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听到他肯定的话,芙尔娜的脸上不可抑制地涌起笑容,眼泪也如同决堤一般随着虚弱的面颊簌簌滑落,然而无论那笑容、那眼泪,都如同她的虚弱身躯一般显得迷离无比,整个空间中都有种毫无重量的虚幻气息,仿佛在下一刻一切便有可能烟消云散。不过那当然是幻觉,片刻之后,芙尔娜挣扎着移进唐忆的怀里,单薄的睡裙围住那具修长的身躯,在森林之中她曾经无数次如此蜷缩在唐忆的怀中,但此刻的她比那时的任何时刻都要孱弱轻盈,轻盈得一如飘飞的羽毛。 她窝在唐忆怀中,不断的哭泣。 一切仿佛又重回到那个空间之中,那漆黑的地宫大厅,哔啵燃烧的篝火,风细致地吹来,她赤裸着身子,婴孩般的蜷缩在他的怀里,大大的雨布将两人的温暖围成一体。她的身材修长健美,若是将两人分开来看,或许大多数人甚至会觉得芙尔娜比唐忆更为高挑,那般的依偎原本该是极为不相称的,然而倒底是怎样的原因将它变的自然的呢。她就那般自然地挤进了唐忆的怀里,怀抱住他的胸口,修长的双腿紧紧地缩起来,由唐忆一手环住她的肩头,一手抱紧她的细致的小腿,几乎成为了条件反射一般的动作。他将她如婴儿一般的轻轻抱紧。 “阿忆……阿忆……” 颤抖的声线随着哭泣从唐忆的怀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他抱着她,空间反而因那哭声而变得更为寂静,他就在那片寂静当中聆听着更为深邃的声音。 “阿忆……你为什么不早些来接我呢,你……”她哽咽着哭出声音来,仿佛使得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颤。 “你……你为什么会死掉了呢……” “唔……” 怔了一怔,唐忆的心中微感错愕,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得出来。金黄色的发丝倾泻在他的胸口之上,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襟。 “你怎么……怎么死掉了呢……” 那金发的女子在他的胸前脆弱的痛哭声中,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发出有如哭泣的一声低语…… “芙尔娜啊……” **********************************************************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侯 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老老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 银色的光芒从窗户中洒落进来,安静的房间里传来男子柔和的低唱。床边的小凳上,唐忆将面包撕成小片,一面轻声唱歌一面和着清水将简单的食物喂进芙尔娜的嘴里。也不知道她维持这样虚弱的情况已经多久,身体轻盈瘦弱得已经不成样子,纵使一小口面包一小口清水,许多时候她仍然会被噎住,唐忆的手在她光滑的颈部下方轻轻地按摩着,不时会触碰到柔软的乳房。 然而这一切之于芙尔娜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她似乎对自己的一切都不再在意,之所以张口吞咽仿佛也只是因为唐忆的要求。她只是在他的怀里静静地说话,在那旋律中偶尔不自觉的流出晶莹的泪水,若是被噎到了便些许的停顿,凳子并不高,只是稍稍舒展身体便能触碰到地面,然而她却不时更加紧密地缩起了身躯,将她修长的肢体紧紧地缩在唐忆算不上宽阔的怀抱当中,除了他她什么都不想接触,除了他一切都不存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