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30节
他们老赵家,没有我们这些人当年出生入死,有他家的天下? 别说他赵启,就是先帝爷,对侯爷亦是尊敬、器重。 这才过了二十年,想耍这等威风,不伺候!” “知你生气,”秦胤劝道,“但气话也有个度,自家说说就行了,殿下糊涂,皇上不糊涂。” 侯夫人嗤笑一声,万分讽刺:“邓国师在,你说皇上糊涂不糊涂?罢了罢了,这事儿说不得细。” 老侯爷当然也不接这话,见秦威一直攥着拳头、不说话,便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秦威咬牙。 老侯爷太了解儿子了,警告道:“你个当爹的别错了辈分去打殿下。” “同辈的那个在龙椅上坐着,”秦威深吸了一口气,“我总不能进宫去打皇上吧?” “住嘴吧你!” 这话说的,秦胤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外头都说他永宁侯耿直、暴脾气,秦胤自己清楚,他还是会掂量的。 真是个愣头青,朝堂上也站不住。 劝住了激愤的妻子和儿子,秦胤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阿鸾找到了退亲的机会,他就绝对不能错过。 等下御书房里,他要怎么说、怎么做,一样样应对,全要思量妥当。 不能让这心肝肺、白白火烧火燎一遭! 他秦胤、先帝爷跟前第一猛将,不是那等好脾气的! 第37章 一尊杀神 二房院子里,季氏坐立难安。 她几次看秦治,话到嗓子眼,又叹息着咽下去。 反复好几回,秦治先吃不消了,忙宽慰着:“父亲、大哥都赶回来了,有他们做主,总不会让阿鸾受这种委屈。”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揪心!”季氏撇了撇嘴,“老爷平日提起大姑娘就唉声叹气,觉得家里亏待了她,怎得今日遇着事了,你不去老侯爷、老夫人跟前讨个话?” 要是秦治主动些,她还用长着脖子等消息吗? “难道没有亏待?”秦治闻言,当即打开了话匣子,“公候伯府、皇上近臣,哪家不晓得阿鸾与二殿下的亲事? 皇上金口玉言,便是没有放定,也是作准了的。 偏我们这些长辈,与阿鸾生分,明明有祖父母、有父亲叔父、有兄弟姐妹,却似孤苦伶仃。 二殿下与安国公府那丫头,能折腾这种事,显然是看阿鸾孤身好欺负!” 季氏的脸垮了下来。 怪她。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给秦治找到机会了,真念念叨叨的,没完没了。 可事实并非秦治所说的那样,即便府里把大姑娘捧成了掌上明珠,那稀里糊涂的两人,依旧会稀里糊涂。 错、或者说是误,根本不在他们永宁侯府! 季氏不想让秦治唉声叹气,赶紧转了话题:“依我说,这亲事不能要了! 虽君臣有别,却也不能这么打我们的脸。 大姑娘才回京多久? 定礼、聘礼都不说,男方借着秋意、送个菊花酒,也算个礼节吧? 却是拿个庶子来当聘礼呢? 我们若咽下这口气,永宁侯府还有脸没脸了? 老爷,你去老侯爷、老夫人跟前说说,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就是瞎操心,”秦治摆了摆手,对母亲十分有信心,“母亲那么好颜面,今儿那么多老姐妹都看着、听着,她能咽下这口气?什么皇家不皇家的,二皇子作孽,皇上不丢人?” 季氏这才吞个颗定心丸。 诚然,她好奇、她爱看热闹,但她也好面子。 她自己也有女儿。 大姑娘摊上如此难堪事,若自家唯唯诺诺,那她的阿鸳也会被人瞧不起。 一家人,脸皮都是连在一起的。 两夫妻大眼瞪小眼、瞪了小半个时辰。 秦鸳来了一趟,想发表高见,被父母一人瞪一眼,瞪得气恼不已,对着木人打拳去了。 一套拳法还未打完,汪嬷嬷急急来报信。 老侯爷进宫去了。 秦治和季氏双双、蹭得站了起来。 季氏重重挥了挥拳,她想的是:老侯爷胡子一吹、眼如铜铃,不能跟着老侯爷冲锋陷阵,那就在家中挥旗鼓劲,预祝老侯爷旗开得胜。 秦治忧心忡忡,怀疑不已:就老父亲那火爆脾气,一言不合,把御书房掀了都说不准,得收着些、千万收着些。 而单骑出征的秦胤,已然把行军路线都预计好了。 前门外下马,靠两条腿、大步穿过千步廊。 此时各处还在办公,他这么一走,消息顷刻间传遍千步廊左右的六部五寺、各个衙门。 这条道,秦胤二十年来走了无数回。 上朝时平淡点卯,班师时意气风发,战局不理想时也垂头丧气过,但都与今次不同。 今次,他怒发冲冠! 一直走到南宫门,由宫人引到御书房外,绷着脸与出来候他的徐公公抱了抱拳。 徐公公的心里,咯噔一下。 老侯爷行的不是宫礼,浑身上下,一股凶煞气。 “皇上正等着您。”徐公公硬着头皮,道。 秦胤冷声道:“这么说来,皇上已经听说了吧?” 徐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沉沉点了点头。 秦胤迈步入内,对大案后的皇上单膝下跪。 徐公公越发得心惊肉跳。 行的是武将礼数。 以前,出入中军大帐、行大礼时才有的。 在宫中,除了接虎符、请军法,很少有这一套。 分明未着铠甲,却仿佛让人听见了金属摩擦碰撞间的叮铃哐啷。 老侯爷这是到御书房打仗来了! 皇上双手扶案,皱眉道:“秦爱卿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皇上既已知道了事,老臣也就不再赘述,如此丢人的事,老臣也复述不出口,”秦胤抬起头来,“老臣来,是恳请皇上将二殿下与阿鸾的婚事作罢,二殿下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与阿鸾无关。” “秦爱卿也太着急了,”皇上道,“朕还没有说什么,你倒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秦胤梗着脖子,道:“您是圣上,金口玉言,但您也是当父亲的,您顶多把二殿下骂一顿、打一顿,但您能舍得把金孙给打没了吗? 晋家那小丫头也没说错,长孙!谁家都稀罕的长孙! 与其您左右为难,不如老臣多揣度揣度圣意,替您少找点事儿。” 呵的,皇上笑了声。 声音清晰,笑意却没有多少。 如此被揣度,他很不高兴。 秦胤却似没有品出风波一样,继续道:“老臣只会打仗,行事粗鲁,教出来的也都是武夫。 入宫之前,老臣好说歹说,把儿子劝住了。 孙子一整天没影,劝也无处劝,真闹起来给殿下难堪,还请皇上千万开恩。” 啪—— 皇上拿起镇纸,重重砸在大案上。 秦胤连眼皮子都没有动。 皇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永宁侯。 跟着先帝出生入死、当过无数次先锋的永宁侯。 大周建朝时那么多位大将,秦胤不是最通谋略的,也不是最懂带兵练兵的,但他是最勇猛、最敢拼、最不怕死的那个。 一尊杀神。 都说傻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皇上不傻、也不愣,但永宁侯一副要豁出命去的样子,还是让他头痛不已。 “事出突然,”皇上从徐公公手中接过茶盏,一口饮了、又续了一盏,两盏热茶下肚,才勉勉强强稳住了情绪,“朕只知状况,却还未问明来龙去脉。 晋家丫头说是皇孙、就是皇孙了?